月正春风。杨老爹散朝回来后更是老怀大慰,嘴巴直到晚上一直就没有合拢过,脸上都长了笑纹了。
我也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反正到了后来,只要是个人就端着酒杯或者提着酒壶凑到我的面前要拼上两杯,也幸亏我的底子厚,身子壮,还有莫名其妙的真气护体,将酒力散去不少,否则还真有点儿应付不过来了。
“嗝——”胃里面的酒气翻了上来,熏得自己都有些难受,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对杜康怨恨过,不过再想一想,估计郑途和石胖子比起我来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心里面顿时平衡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他们两个的文采的确出众,还是欺负大宋文坛无人,或者是皇帝存了私心,这两个家伙居然双双登上一甲,成了我的两个榜眼。这下子,一甲三名可就被我们三个人给包揽了,真是无话可说了。
一夜中几乎没有睡成觉,到了后半夜里闲人散去,我才得闲调息了一下,将一身的酒气洗去,换上了新的袍服,用熏香将自己弄得香喷喷的,准备第二天面圣。
而在距离此处不远的京师驿馆里面,来自大辽的一群使臣们也丝毫没有闲着,在大宋国的京师中闲逛了几个月之后,伟大的太宗皇帝终于想起了他们。
此次来宋京的大辽使者以侍中抹只、奚王府监军迪烈与安吉等克为首,共有从者百余人,阵容也算是比较强大了,除了正常的礼物外,也带来了不少的契丹特产如黄金饰品与稀有的兽皮等,算是工作不忘赚钱,几个月里在汴梁城中同大宋的商人们交换了不少的奢侈品,准备带回国内赚上一笔,稍微地补贴一下家用。用抹只的话说,“我们大辽可是苦寒之地呢!好不容易来一趟南朝,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可是如果你仔细地观察一下这位来自“苦寒之地”的契丹权贵,就会发现他身上从头到脚没有一件东西称得上是苦寒之地的象征。就算是一双薄底儿小皮靴,价值也在百两白银之上,更不用说十个手指头上戴满的宝石戒指能换多少银子了。
“迪烈大人,你手头上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抹只眯着一双小眼睛问道。
抹只是大辽的老臣,经历了四十多年的政坛风雨依然风光如故,其人的能力可想而知,虽然他并不是契丹的大姓,却也在朝中领有一席之地,就连当朝皇帝与圣母太后对他都非常器重。多年的养尊处优已经令他的身躯肥胖的无与伦比,以至于一双小眼睛被满脸的肥肉挤到了一起,宛如两只细小的肉洞一般。
“抹只大人,下官的进展还算顺利,万事俱备,单等动手了!”迪烈非常恭敬地回答道。他是奚王府监军,算是幕僚中的翘楚,手中权力自是不小,但在这位前辈面前,还没有狂傲的资格。
“呵呵——如此甚好!甚好啊!”抹只用胖嘟嘟的手在自己光洁的下巴上面摸了片刻,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全身的肥肉立刻紧跟着脑袋剧烈地颤动起来。
“听说宋皇会在此时招见我们,乃是因为他们才办完科举,想要在我们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文采风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难道宋皇真的这么无聊吗?”另一位红胡子使者安吉等克有些疑虑地问道。他不是真正的契丹人,而是来自更西边的游牧部落,因此形相上与其他人很不相同。
“这样岂不更好?”迪烈笑着说道,“如果宋皇真的是铁板一块儿,油盐不进,那我们不是没有机会动手了么?”
“迪烈大人说的也有道理。”红胡子安吉等克点了点头。
侍中抹只费力地抬起手来,想要抓一抓光秃秃的头顶,却发现很难实现,虽然他的手臂并不能算短,但是由于赘肉太多,自己抓头这个动作只能是一种不可能实现的奢望了。身后立刻有他的贴身侍卫跟上上来,替他抓了两下。
“唉——”抹只非常清楚地感觉到其他两位使者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自己,于是有些自嘲地说道,“人活到我这个份儿上简直是一种悲哀啊!两位老弟可千万要紧记保持体形的重要性!”
“呵呵——”迪烈与安吉等克有些讪讪地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毕竟,这个侍中抹只大人实在是胖得有些恐怖了!
抹只的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了一通后,有些老滑地说道,“这次我们的事情也比较简单一些,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任何人对我们起疑心!从现在起,你们就不要再跟那些人接触了。汉人们有句话,叫作放长线钓大鱼,我们这次的行动就算是不成功,也足以令南朝君臣之间生出一些致命的裂隙来,假以时日,不需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就会乱起来的。”
“还是抹只大人想得周全啊!您不愧是我们契丹人的骄傲!”两人听了后连声赞叹道。
“呵呵,老了啊——”抹只的小眼睛也迸发出激烈的光芒来,似是谦虚又有些得意地说道,“要是再早二十年,老夫也算是契丹的英雄呢!就算是吟诗作赋,也未必就会输给那些自称是诗礼传家的汉人们呢!”
“难道老大人不准备在明天给汉人们的皇帝一个下马威吗?听说您对他们的学问也是深有研究呢!”迪烈听了抹只的话,立刻投其所好,有些讨好地问道。
“唉——若非事关我大辽的面子问题,老夫却也不是那种喜欢四处卖弄的人呢!”抹只靠在硕大的太师椅中,有些做作地叹息道。
“老大人高风亮节,对我大辽功勋卓著,深的太后和皇上的倚重,下官们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呢,这回又有机会见识一下您的诗文功夫,真是不虚此行了!”两个人又开始不嫌肉麻地吹捧起来。
“呵呵呵呵——过奖了,过奖了呀——”抹只得意地长笑起来,两只小眼睛又挤在了一处。
一阵阴风顺着窗口的缝隙悄悄地刮了进来,将桌子上面的蜡烛吹得忽闪忽闪的,屋子里面顿时涌起一阵寒意,众人的肌肤上面顿时多了许多小疙瘩出来。
“真他妈的鬼天气!”抹只紧了紧自己的皮袍子,心里面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南朝的冬天也会如此寒冷?他身上的脂肪虽多,却也是最容易被冻伤呢!
“禀侍中大人,伯儿只斤将军已经回来了,请求拜见。”门外一个侍卫高声喊道。
“恩,他的速度倒也不慢。”抹只看了另外两人一眼,沉声答道,“传我的话,吩咐伯儿只斤即刻进来吧!”
少时,一位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契丹汉子走了进来,给三位使者行了礼之后,附在末只的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
抹只听了那汉子的话后,脸色出奇地古怪起来,一双小眼睛眨巴眨巴地,像是在思索什么难解的事情一般,良久之后才恍然大悟般地笑了起来。
看着迪烈同安吉等克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抹只诡秘地笑了起来,“请恕老夫卖个关子,这件事情,却是不方便令两位知道呢!”
“无妨,无妨!老大人位居中枢,身份尊贵,下官等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觊觎机密的呀!”两人笑着答道,心中却是万分恚怒,早已将这只老狐狸狠狠地骂了个几百遍。
“其实,有时候做个无知的人,也是很令人羡慕的呢。”抹只忽然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一时间,屋子里面静默下来,三个人各怀鬼胎,却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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