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痒入心底

他果然自谦无功！元惠帝心中越发欢喜，笑容也越发亲和，只等他话落，便行封赏。却闻他话音一转，说道，“只是此次叶六在众军之前露面，虽说旁人未必知情，却或有猜疑。叶六若不受赏，岂不是令皇上背上有功不赏之名？”

    元惠帝万不料他径直讨赏，不禁一愕，笑容便收了几分。叶惊鸿恍若不见，掀袍跪下，向上施礼，大声道，“便请皇上赐阿布郡主于草民为妻，草民感恩不尽！”声音朗朗，“草民”二字更是咬的清楚。

    叶六与阿布郡主亲事已定，大都城满城皆知，自己碍着肃王爷情面，又岂能阻止？若不然，又为何要为那日松赐婚？叶六此举，是果然想讨一个御旨赐婚，还是瞧出了自己意图，为了躲避入朝为官？

    笑容僵在脸上，元惠帝凝视着下方那虽然下跪，但仍透出傲然之气的身影，良久不语。于他眸中渐露的怒意尽收眼底，叶惊鸿神色不动，又再说道，“皇上，镇远大将军不能不赏，哲里木王不能不赏，若是草民再受赐封，肃王府岂能不为人所忌？还请皇上三思！”

    元惠帝闻言一怔，转念间不禁心惊。是啊，当年相德因高乐河畔，满朝文武亲眼见牧仁与叶惊鸿交厚，况牧仁与脱脱阿布又亲如兄妹，如今叶惊鸿求娶阿布郡主，旁人自然将他归入肃王爷一脉，再加上功勋日盛的索恩……

    元惠帝皱眉沉吟，目光便望向一旁默立的肃王爷身上。肃王爷见他目露疑惑，也是心头暗惊，忙掀袍跪倒，说道，“叶六所言极是，请皇上三思！”肃王爷行武出身，功勋卓著，他虽为皇帝心腹，却也怕功高震主，为皇帝所忌，故而二子年长，只令长子索恩投军，次子苏德却送至皇帝身边做了伴读。如今叶六与阿布虽未成亲，在皇帝眼中已是肃王府女婿，他此番立的是军功，若再受封，必是以军功受封，到时一门两名手握兵权的战将……

    肃王爷背脊生凉，原来听到叶惊鸿不愿受封的一些不悦，也抛到九霄云外，反而暗赞他将世事瞧的通明，不羁于功利。

    大元建国近百年，每一位皇帝上位均有一番腥风血雨，在高强的压力下，不但每一代的君王都谨慎小心，更是……多疑。肃王府中，肃王爷已掌管天下消息来源，索恩又屡立战功，再受封赏，便可以与那日松比肩，叶惊鸿智计满腹，若投身军旅……

    元惠帝心中，也是越想越惊。自己算计叶家钱财，可叶惊鸿并非易于之辈，说不好便反而引狼入室。当下脸色微霁，点头道，“肃王爷对朕一片忠心，肃王府一门，朕岂会不放心？只是……爱卿既要避邪，朕又岂能勉强？”皱了皱眉，说道，“只是，你求娶阿布郡主，若无功名，岂不是委屈了阿布？”

    叶惊鸿见他语气松动，心底一松，接口笑道，“皇上怕委屈了阿布，便封草民一个布衣郡马的虚衔，令草民可以深沐皇恩，也不会令沙场血战的将士寒心。有皇上亲口御封，郡主面上也有光彩！”

    此言一出，殿上众人皆是一愣。自古讨封的人多的是，可哪里连封号都自己定的？这位叶六爷倒好，自顾自封了一个“布衣郡马”的头衔。一时间，左右服侍的宫人太监，阶上侍立的御前行走苏德，齐齐脸色微变，却均摒息宁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阶下跪着的肃王也是神色大变，脱口斥道，“放肆，皇上给何封号，岂是你能开口讨要？”

    而皇帝到了此刻，却是不封不能，封又有所顾忌，闻叶惊鸿所言，心头一动，暗道，“这叶六将一切考虑周详，恐怕也只能如此！只是……”抬目向叶惊鸿深凝，暗暗猜测他心里是不是另有算计。闻肃王爷呵斥，叶惊鸿却垂头不语，随口笑道，“布衣郡马？这个头衔倒也有趣！”

    一语出口，叶惊鸿立刻伏身磕头，大声道，“草民谢皇上圣恩！”

    元惠帝一怔，心中暗道，“我几时封了你？”略一回思，似乎方才“布衣郡马”四字果然从自己口中说出。所谓金口玉言，又不能说方才只是随口说说，张了张嘴，只得道，“郡马平身罢！”算是将这封号认下，心中却暗自恨恨，“这叶六出身商贾，果然奸滑！”只是话已出口，已不能收回，只得吩咐内监拟旨，赐封叶惊鸿。

    圣旨一出，肃王爷与叶惊鸿齐齐大喜，伏身谢恩，唯有阶上侍立的苏德大为失望。大哥索恩已是从二品的镇国上将军，如今再立大功，纵不升为从一品，也是个二品。而自己与皇帝虽有私交，可是却无功勋，若是叶惊鸿能因军功受封，日后有他相助，或可与索恩一争，可如今，这叶六摆明了一副抽身事外的模样，自己竟然是离爵位越来越远。

    这里苏德胡思乱想，那里叶惊鸿与肃王爷已谢恩站起。元惠帝但见肃王一脸释然，心中也觉一松，暗道，“老王爷忠心耿耿，竟宁肯女儿嫁个布衣，也不愿令我为难！”再转头去瞧叶六，却见他唇角含笑，透着一股诡计得逞的得意。皇帝心中一惊，微一凝思，瞬间恍然，心中暗暗咬牙。

    要知这“布衣郡马”是他御旨亲封，龙纹黄绢装裱，供于祠堂之物。日后，咬死了“布衣”二字，叶惊鸿这一生，便再也与官场无缘。原来，这叶六不管是不是叶少当家，他均不愿入朝为官。元惠帝又气又怒，却发作不得，只得摆手，命二人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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