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定亲仪式

是四贝勒本人。

    正在此时，伏昌身畔的副将来报，说道，“叶家所送，皆是白花花的精米，三千石，只多不少！”

    伏昌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安也荡然无存，笑道，“如此我们便在此交割罢，也免得叶管家多跑这二百里。”终究不敢引叶家这百余人进入榆林。

    叶亭倒不以为意，便与他做了交割文书，各自签章。伏昌急于赶回榆林，虽见天黑，却仍是命人装车，连夜赶路。叶亭等人运粮一路劳顿，却是吩咐众人扎营安歇，只自己带着四五名随丛送出城来。

    神木虽小，却是秦晋蒙交界之地，两河相绕，地势多变。伏昌辞别叶亭，押粮连夜西行。哪里知道，刚刚行出十余里，但闻两侧山坡上号角声声，紧接着，火光烛天，呼喝声大起，大骠人马竟向这里杀到。

    伏昌大惊，急命迎敌，保护粮草。奈何对方有备而来，快马自山坡上疾冲而下，丝毫不停，竟夹着雷霆之势向粮车疾冲而至。短兵相接，惨呼声顿时接连响起，不知是何人惊呼出声，“是蒙古人！”

    伏昌一个激灵，这才想到，这里便地处蒙古边缘，往西北方行出不远，便是阿拉善盟那漫漫无边的大漠。最近听闻蒙古诸王也有异动，难道，年近古稀的阿拉善王竟也趁此想分一杯羹？

    厮杀中，伏昌大声喝问，对方却毫无应答，他再改为蒙古语喝问，却闻有人扬声大笑，亦有人用蒙古语答道，“我们是宝力德王爷的人，若是识相，便将马匹兵器丢下，饶你等不死！”

    伏昌先是一惊，又暗暗叫苦，心道，“当今天下，怕也只有宝力德兵马最盛，两个月前他方在福建新败，不料此时竟到了此处！”刚一踌躇，对方兵马已如潮席卷，瞬间将他的一千人吞没。月光下，但见四周皆是激战的人群，竟一时分不清敌我。伏昌眼见只是脱身也已难能，更莫说保住粮草，暗暗咬牙，将心一横，大声喝命丢弃粮车，拼力杀出重围。

    那支人马见他逃去，大声欢呼，挥刀自后疾赶。伏昌哪里敢停，一口气奔出十余里，见身后再无追兵，方勒马停下。清点人马，来时的一千轻骑，竟然剩不到五百，想起那三千石粮食，更是心中绞痛，细一凝思，却又暗暗起疑。宝力德的封地在昭乌达，七年前相德因高乐河之变后，虽然封地被收，但他的旧部理应散入昭乌达一带的草原上。而这里，是阿拉善盟的大漠，他要藏兵，怎么会来此处？

    心中疑惑，不由咬牙道，“走，我们回去瞧瞧！”调转马头，原路返回。但见山坡上尸横遍野，而那三十辆粮车早已不知所踪。伏昌终究不能死心，命人下马细查留下的死尸，半个时辰后，属下回报，“果然是蒙古人，只是瞧不出是哪一族所为！”蒙古男子成年后，身上皆有家族的刺青，寻常百姓便刺些灵兽猛禽之类。

    “难道当真是宝力德的人？”想到这几年来，福建、云贵等地也常传有宝力德的人马，心中不禁将信将疑。只是那三千石粮食事关大军士气，却又不能不查，只得沿着车轮印迹一路向西北追去。

    行到黎明，但见前方黄沙漫漫，一列骆驼的蹄印，由眼前一路延伸，随着黄沙蜿蜒远去。而在他的身侧，是三十辆倾倒的粮车，非但车上粮草，便是拉车的马匹，也早已无踪。

    三十万石粮食，要用多少骆驼才能驼走？对方显然是早有准备。而，若不是生长于这大漠上的蒙古人，谁又敢带着这般大阵势的驼队进入这茫茫大漠。要知道，沿着驼队的印迹往前去十里，便是阿拉善盟里令人闻之色变的死亡之域。

    探马来报，叶家众人于天亮启程，绕道向南，似是返回江浙。“宝力德！”伏昌最后的一点怀疑也尽数挥去，只能咬牙狠骂，双拳紧握，唯有恨恨不已。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漫漫黄沙中，叶六爷叶惊鸿与新任的哲里木王、昔日的牧仁王子并羁而行。说到方才那一战，牧仁眉飞色舞，笑道，“那伏昌吃这么大一个暗亏，却只能算在宝力德身上，宝力德还想藏匿不出，怕是难了！”

    叶惊鸿悠然含笑，点头道，“伏昌所聚，有十五万大军，巴特尔将军与阿木古郎合兵，也不过十三万。双方正是势均力敌，如今若再引出一个宝力德，这场混战，想来也极为有趣！”

    牧仁连连点头，说道，“伏昌缠上宝力德，依宝力德有仇必报的性子，必然也与他纠缠到底，阿木古郎做先锋，倒是拣了老大一个便宜！”向叶惊鸿身畔凑了凑，问道，“六哥，那榆林虽然贫脊，也不至于只有那百余石粮食，何况伏昌进城，莫说百姓，连那满地的牛羊竟也不见一只。你做了什么？”

    叶惊鸿含笑道，“大兵将起，百姓无辜，霍奇只是从中相助而已。”原来，早在伏昌起兵之前，霍奇已将榆林一带的百姓和可吃的东西陆续移走，只留给伏昌一个空城。

    牧仁忍不住大笑，说道，“也只有六哥，能让陕甘镖局的总镖把子做这等勾当！”

    叶惊鸿横他一眼，含笑不语。牧仁却缠着不放，笑道，“六哥，下个月我便要赴大都受封，今日这一役，你向驸马说上一声，记我哲里木一功如何？”

    叶惊鸿皱眉道，“你几时成了如此贪功的？”

    牧仁“嘿嘿”笑了几声，说道，“我倒不是想再得什么封赏，只是……只是……”

    叶惊鸿挑眉，“只是什么？”

    牧仁挠头未语，行在叶惊鸿身侧的脱脱阿布却悠悠接口，“牧仁安答是为了土默族的伊日罕妹妹！”

    牧仁一怔，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顿足道，“阿布，你莫要胡说！”

    脱脱阿布抿唇笑道，“我哪里有胡说，早两年前，便闻说你几次求亲被拒，伊日罕妹妹先是嫌你没有白狼皮为聘礼，待你好不容易猎到白狼皮，她又说你男女不分，定是有什么毛病，再后来，又说你不够英勇，莫道我不知道！”

    想到当年牧仁将一个生的俊俏的汉人少年当成女扮男装的少女，纠缠不休，知情之人皆是轰然大笑。牧仁涨红一张脸，一时竟不知如何辩驳，完全失了平日的伶俐。

    叶惊鸿瞧着好笑，摇头道，“你要立功业给那位姑娘瞧，却不在此时！”这一次，牧仁冒充宝力德率兵横穿整个草原，在阿拉善盟的边缘动手，若是战报送回朝廷，必然会被朝中的奸党得知，到时非但这一番布置白费，恐怕还会引起阿拉善王的不满，反而令哲里木盟与阿拉善盟结怨。

    牧仁深知其中利害，也不等叶惊鸿细说，便长叹一声垂了头。脱脱阿布向他笑望片刻，说道，“牧仁安答，阿布与伊日罕妹妹倒有些交情，你若肯求我，或者阿布替你说几句好话！”

    牧仁精神一振，忙道，“你要如何尽管说来，我自然全部应你！”

    脱脱阿布抿唇道，“要来的有什么意思，可见你没什么诚意！”

    牧仁一窒，抓着后脑冥思苦想。转眸间见叶惊鸿唇含浅笑，望向脱脱阿布的眸光温软如水，不由心中一动，笑道，“阿布，闻说你与六爷定了亲，那可只是官面的礼仪，如今你们既来了此处，便由我替你们做一个我们蒙古人的定亲礼如何？”

    蒙古皇族自跃马中原，各种礼仪渐渐汉化，而留在蒙古的各部族，却仍沿袭着古老的民族传统。脱脱阿布闻言，不由心中一动，侧头向叶惊鸿望去。叶惊鸿见她眸中满是渴盼，不由笑道，“我倒还不知你们蒙古人如何定亲！”言下自然是许了。

    牧仁大喜，忙招手唤过一人，向那人嘱咐几句。那人连连点头，眸露欣喜向脱脱阿布连望几眼，听过牧仁的吩咐，又大声唤出几人，打马当先奔去。

    夜幕垂下，绿洲上的天空淡出一抹金黄，这正是一个圆月之夜。美丽的月牙湖畔，搭起了一座座白色的羊皮帐篷，精心打扮的蒙族姑娘、小伙儿正围着篝火歌舞，篝火一边，脱脱阿布一身盛装与轻袍缓带的叶惊鸿相对而坐。火光映下，娇面潮红，说不出的娇媚动人。

    两人之间的位置，哲里木王牧仁端然稳坐，一脸的端严，唯有那双灵动的眸子，是挥不去的狡黠。待到歌舞告一段落，清咳一声道，“今日，是叶六爷叶惊鸿向我们阿布郡主的求娶之礼，叶六爷以九匹大宛良马为定！”

    说到这里，身子前倾，笑嘻嘻的道，“按理这马该送新娘子的舅舅，阿布既无舅舅，好歹我牧仁被阿布称一声安答，便代领了！”笑容一收，又挺直腰板，说过一些恭祝的话语，大声传令定亲仪式开式。锣鼓声中，歌舞又起，秀美的少女柳腰款摆，且歌且舞，送上早已备好的“不兀勒杞儿”（羊颈喉肉）。

    叶惊鸿闻身畔引宾低语，微微一笑，双手抓起盘中羊骨轻轻一掰一分便撕为两段。满场短暂的寂静之后，瞬间爆出如雷的掌声，众人齐呼“巴特！巴特！巴特……”

    巴特在蒙古语中，便是勇士之意，蒙族人尚武，最是敬佩勇士，而这“不兀勒杞儿”在定亲的仪式中，便是考验准新郎力量的一种仪式。腕力弱的新郎若不能把这“不兀勒杞儿”掰开，难免会被女方轻视。

    叶惊鸿身有武功，于他自然不是难事。此时围火而坐的，尽皆是牧仁以哲里木王的名义请来附近各族的族长、长老之流，见叶惊鸿有如此神力，均是真心赞叹。

    脱脱阿布耳闻众人欢呼，抬眸便见他一张含笑俊颜上，一双眸子灼灼生辉，仿如这大漠上的月牙湖，一寸一寸，皆润入了心底。

    曼舞中的少女绕过欢呼的人群，向脱脱阿布舞来，为首少女牵她起身，瞬间将她卷入美妙的歌舞声中。叶惊鸿也随即被人拉起，随着另一边的小伙子围着篝火起舞。姑娘的柔曼，小伙儿的粗旷，在这里，奇异的和谐。

    夜渐深，酒渐浓，欢笑声中，姑娘们将准新娘轻轻推出。脱脱阿布手捧洁白的哈搭，边歌边舞，向含笑而立的叶惊鸿行来。哈搭搭上他的颈项，却并不放手，而是双手各牵一端，踏着歌声，纤腰款摆，向着一边的帐篷舞去。

    随着牧仁的一声喝采，场中的欢笑声越发高亮，歌舞声变成号子声，齐齐鼓励阿布郡主大胆的举动。

    美丽的月牙湖，便在这号子声中，陷入一片旖旎。有谁还记得，七年前那一场惊天之变，有谁还记得，在这月牙湖畔曾经陷入绝望的人儿？一切的一切在脑中闪中，叶六爷心底眼底，唯有眼前歌舞中的女子。

    明艳的姿容，焕发着动人的容光，在成千的目光之中，各族族长、长老面前，以她的行动，说出不改的誓言。

    叶惊鸿深吸一口气，随着她的舞步，踏入给他们布置好的喜庆帐篷。帐帘放下，隔去帐外的喧闹，只余下偎上前来的人儿。定亲议式？叶惊鸿微笑，这是她梦里的成亲仪式罢！此时于他，乐于成全！

    纤柔的小手抚上身来，悄悄探入他的衣襟，叶惊鸿环臂紧揽，温柔回应。渐渐寂静下来有月牙湖畔，渐渐漾出一阵阵细碎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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