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山中遇贼

渐暗淡。脱脱阿布半日放马狂奔，已奔至脱力，终于慢慢勒马停下，游目四顾，但见空山寂寂，大河滔滔，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脱脱阿布有了两个月在仙霞山中穿行的经验，倒也并不惊慌，只翻身下马，赴河边喝水饮马，心中暗暗琢磨。

    谢天川若是果真落在那日松手里，自己逃走，要想救他便越发艰难。转念又思，“无防，二哥也不愿天川落在那日松手里！只是……”想到苏德对谢天川已起杀机，心中又觉难安。默思片刻，心底主意拿定，“明日我仍然向北去，若能另行设法救出天川最好，若是不能，只说今日惊慌之下奔跑，结果迷失道路，再求二哥相救！”主意一定，心绪也再平稳。见山中暮色渐浓，便牵马沿河而上，想寻处岩洞暂住。

    行出不远，前边影影绰绰现出一片密林。脱脱阿布在仙霞岭中绕了两个月，深知入了林子，更加难辩方向，正心中犹豫，却见林子靠河一侧，星星点点亮起灯火。脱脱阿布大喜，暗道，“想不到这里竟有村子！”当下再不迟疑，牵着马大步向那灯火亮处奔去。

    行的越近，脱脱阿布心中越觉异样。往常所见山里的村庄，纵算庄民众多，房屋也不会太过拥挤，往往各依地势，依山而建。可是前边的灯火，却每一处都相距不远，竟似蒙古草原中燃起的无数篝火。只是到此地步，自己并无旁处可去，仍是缓缓穿过密林，向灯火处行去。

    行入林中不远，脱脱阿布蓦然听见一阵粗豪的笑声，伴着粗野的喝骂。脱脱阿布大吃一惊，忙身子一缩，隐身在一棵树后。立了片刻，闻笑骂呼喝声不断，并无旁的异动，便大着胆子向火光那边张望。

    失去了林子的阻挡，但见一大片空地上，果然燃着几十堆篝火，而篝火四周，竟是十几座低矮的窝棚。最令她心惊的是，那篝火边儿上，几十个劲装汉子正团坐火旁烤火烤肉。山风抚来，肉香扑鼻。

    一个眉高眼阔的汉子一边张嘴大嚼，一边大声骂道，“今日那些元兵不知是何路数，竟如此扎手！”

    一个矮瘦的男子冷冷道，“元兵？他们穿的，可是侍卫服饰，那两个人，怕是皇室中人！”

    汉子“呸”的一声，骂道，“皇室中人？皇室中人跑福建这穷山僻壤里来做什么？难不成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瘦子摇头道，“瞧那两人的反应，并不知道我们是何人？再者说，大元朝廷若知道有我们这干人隐在山里，岂会只派这几十人入山？怕是立刻会大军搜山罢！”

    脱脱阿布半日狂奔，不饮不食，闻到肉香，顿时肌肠辘辘。只是她一听两人对答，不由大吃一惊，咬紧双唇，慢慢退后，想要沿原路返回。刚刚移出两步，但觉脚下在树根上一绊，“噗”的一声摔倒。

    脱脱阿布暗呼，“糟糕！”再也顾不及被人听到，一跃而起，拔步飞逃。果然，刚刚奔出不远，便闻身后一声断喝，“何人？”跟着耳后风声，右肩一疼，已被人一把抓住。脱脱阿布大吃一惊，右肩一沉，左手向后疾抓，已握上那人手腕，跟着顺势力甩，但闻“啊”的一声低呼，一条高大的身影已被她巧劲甩过头顶，“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另一个声音“咦”的一声，说道，“是蒙古人！”黑暗中，竟分辩出脱脱阿布用的是蒙古摔跤的手法。

    被摔那人身子刚一落地，便一跃而起，气的哇哇大叫，和身向脱脱阿布扑来。脱脱阿布见他扑来的架式，竟也是蒙古人的摔跌身法，不由大奇，身子一侧避过他的扑击，顺手在他背心一推。那人不防，踉踉跄跄奔出几步，又“噗”的一下摔了一个狗啃泥。“呸！呸！”那人将口中泥土啐出，顾不及爬起，反手指着脱脱阿布道，“你……你使诈！”

    脱脱阿布不由“噗嗤”一笑，说道，“又不是武场较技，我为何不能使诈？”

    那人一怔，还未答话，但见火光耀眼，又有三条人影窜入林子，其中一人手执火把，正是方才说话的瘦子。他伸臂向脱脱阿布身上一照，见她穿着蒙族女子装束，说道，“果然是蒙古人？”

    方才认出脱脱阿布手法之人慢慢踏前一步，问道，“你是何人？”

    在这西南山中，居然遇到蒙古人，而这些蒙古人听起来竟与大元朝廷为敌，脱脱阿布如何敢表明身份？只是悄悄退后一步，说道，“我随兄长访亲，路过此地，一时贪看山中景致，不小心迷路，见这边有火光，方寻了来。”

    瘦子向她瞥了一眼，冷冷道，“杀了！”说完转身便走。

    脱脱阿布大吃一惊，唤道，“喂……”她话未出口，但闻方才被她连摔两次的汉子迟疑道，“可是……她是蒙古人！”

    瘦子回身，冷冷向他一视，说道，“蒙古人又如何？大元皇帝也是蒙古人！走漏了消息，我们都是个死！”说完转身，大步向林外去。

    那汉子尚不死心，忙大声道，“喂喂，袁统领，要不要先向王爷禀告？”

    “你要死！”左右两人齐喝，目光却齐齐望向脱脱阿布。那汉子吓了一跳，一噤闭嘴。

    瘦子脚步一顿，慢慢转回身来，冷笑道，“你这话被她听去，便是不死也得死了！快些动手！”

    “可是……可是……”汉子张口结舌，仍想辩些什么。

    “可是……她是个女人！”最先认出脱脱阿布摔跤手法之人接口，懒懒的笑道，“就算要杀，也让咱兄弟尝尝滋味再杀罢！”

    脱脱阿布越听越惊，这几人不但是朝廷的叛逆，还是一个什么王爷的麾下，这个瘦子，还是一个什么统领！只是不知是蒙古哪个部落的人，竟会藏在福建山里？听到最后一句，更是心惊肉跳，趁五人不备，转身拔步便逃，心中暗思，只需出了林子，我宁肯投河，也不能受辱。

    只是她这一日策马飞奔，早已疲累，加上那几人均是精壮汉子，刚刚奔出十余步，便已被人追上。此时那几人有了防备，她再不能出其不意出手，不过三招两式，已被擒住，绳索缠来，绑的结结实实。脱脱阿布又惊又怒，想不到自己一意逃出那日松掌握，竟会落入这干人手里，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那几人拿了人，横拖倒拽，拖出密林。一人在她后心狠狠一推，脱脱阿布踉跄两步，噗的摔倒。抬头望去，但见身周皆是篝火，篝火边的汉子们正慢慢站起，向她围拢过来，那啮人的目光，像是被饿了十几日的饿狼。

    脱脱阿布心胆皆寒，却知哀求哭泣对这帮亡命之徒尽皆无用，若是摆出大元郡主身份，非但不能震慑，怕是会遭受更多的羞辱。心底一片绝望，却只是紧咬着双唇，默然不语。但是终究心中惧怕，眼见这般多男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一张粗豪丑脸狞笑着向自己移近，两只蒲扇般的大手向自己胸前抓来，身子只能瑟瑟后缩。

    胸口突然一紧，衣领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上，脱脱阿布惊急之下，不及多想，将头一低，樱唇一张，狠狠一口咬上。“啊——”那人失声痛呼，一掌扬起，“啪”的一声，重重一掌击在她面上，骂道，“臭娘们！”脱脱阿布但觉脑中一阵昏眩，几欲晕去，忙狠狠一咬双唇，舌尖尝到一丝咸腥，脑中顿时清醒。

    那人一掌打过，一只手已猛力一拉，“嘶”的一声，衣衫自领口破裂，直撕到另一侧腰际，露出胸前大段雪白的肌肤，和一条莹润的臂膀。四周吸气声传来，数十道贪婪的目光尽数盯上她胸口的高耸。粗豪汉子“嘿嘿”狞笑，一只大掌已探到她的胸前，向她一处高耸捏来。

    脱脱阿布羞愤交加，急怒中，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突然大声道，“宝力德呢？叫他出来见我！”

    大元朝廷自从建国，便纷争不断，蒙古各部也常常起兵反叛。七年前，宝力德谋同孟和造反，兵败后逃窜。这六年来，大元朝廷的骑兵几乎翻遍整个草原大漠，都未能寻到宝力德的影子。而孟和王爷却在年初偷袭返京的那日松不成，反被那日松所擒，如今逃脱的反王，也只有宝力德父子。这些人口中既然提到什么“王爷”，又是与朝廷作对，若非自立为王，那八成便是此人。

    那几人一听，果然均是一怔，互视一眼，面上均是露出疑惑。隔了良久，方有一人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脱脱阿布将下巴一扬，冷笑道，“我是何人，凭你也配知晓？”

    她虽双手被缚，衣衫破碎，一身狼狈，但她气度华贵，威仪天成，那些人被她气势所摄，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但闻脚步声匆匆响起，一人奔至人群之后，压低声音喝道，“白日里遇到的那几人寻了来，这里不能再留，快走！”

    话声一落，众人顿时“哗”的一声散开，灭火的灭火，取东西的取东西，竟似习练有素，片刻间便已收拾完毕，整个营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一人奔前，一臂将脱脱阿布挟于腋下，低声道，“走罢！”挟着她混入队列之中，迅速向林中退去。

    也便在此时，远处马蹄疾响，向这里疾驰而来。脱脱阿布心头一动，突然放声大喊，“快来……”刚喊出声，已被一只大掌牢牢捂住。脱脱阿布大急，张嘴狠狠一咬，那人吃疼，却忍痛不敢放手，一把将她下颚捏住，迫她松口，另一手将她身子松脱，顺手撕下她一块破碎衣衫，塞入嘴里。

    脱脱阿布“唔唔”连声，却再也喊不出声来。那人低声骂道，“这究竟是哪里来的娘们儿，这般泼辣！”

    另一人连声道，“快走快走！这些人不好对付！”一臂将她身子挟起，随在众人之后奔去，在密林中迅速前奔，接连跃过两处山涧，已穿出密林，在山间左拐右弯，向大山深处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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