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瑶最近特别“出名”。
先是一夜之间头发掉光,再是收到了贤王赫连钰的退婚书。
双重打击险些让她想不开直接割腕自杀了,黄氏劝了多少她都没听进去,刚开始疯子似的哭哭闹闹,后来索性连哭闹都不会了,整天窝在床上,头上戴着帽子遮挡住没头发的缺陷,表情痴呆,好似心不在焉,又好像心思都放到了别的什么事上。
“瑶姐儿,这是刚炖的燕窝,你好歹吃一口吧!”
黄氏头发都快急白了,以前哪曾得见过自家女儿这般模样。
欺负人欺负惯了,如今突然被人欺上门来,况且对方还是一朝亲王,那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实在让人窝火。
不就是没了头发么?又不是不能再长,贤王你至于如此决绝狠下心退婚?难道不知被皇家退婚等于毁了这姑娘的一辈子?
要说赫连钰本人,那是相当满意这桩婚事成不了的。
当初说要娶云雪瑶并非一时脑热,而是为了平衡他在永隆帝心中的定位,可现在他都被削权了,娶不娶云雪瑶那都没差,本来就对这个没脑子的女人无感,没必要上赶着娶回去给自己添堵,心里别提有多感谢把云雪瑶头发弄掉的那个人了。
原是想靠着女儿成为人上人的,可现在所有的美梦和计划都落空,黄氏心里不是没想法,云雪瑶这样子,等同于毁容不说,还被皇子退了婚,往后还有谁家肯要?
这边正烦心呢,贴身嬷嬷阴着一张脸走进来,“太太,二老爷回来了。”
黄氏心神一动,莫不成二爷知道了瑶姐儿的事,提前下衙?一时心里忐忑不安起来,靠着儿子升官发财太久远了,女儿又靠不住,如今二老爷就是她的天,可见这位的态度有多重要。
对着光滑如镜的小几整理了一下仪容,黄氏起身,嘱咐嬷嬷,“看好瑶姐儿,我亲自去接爷。”
嬷嬷应声,忙过去招呼着云雪瑶,只是脸上依旧那么不自在,欲言又止过后还是选择了闭嘴,有些话,由她们做下人的说出来就太过了。
黄氏没察觉到那嬷嬷的脸色,迈着步子来到院门口,瞧清楚外面站着的人,面皮忽然就僵了。
“爷,这位是?”
“婢妾见过姐姐。”不等二老爷云吉发话,那貌美女子兀自上前来,一记请安礼行得中规中矩。
这声“姐姐”一出,黄氏哪里还不明白这位是二爷带回来的女人,脸色阴沉难看到极致,挺了挺腰杆,“我可不记得自己何时多了这么个妹妹,爷就不打算介绍介绍么?”
云吉上前,像是担心黄氏会突然发狠动手打人似的把那女子护在怀里,看向黄氏的目光则是带着挑衅和不屑,“这是靖巧,刚入府,不太懂什么规矩,要有说错话做错事的地方,太太你大人有大量,担待着些就是了。”
这是摆明了要护着那个女人。
才刚入府呢,就护犊子似的护着,往后指不定还想怎么着,黄氏越想越气,“府上规矩都搁那摆着呢,不会就学,不懂就问,但若是说错话做错事,那我这个做正妻的,少不得要按照规矩办事,免得让人晓得了,还以为咱们二房的人没教养,爷,你说是吧?”
一巴掌打了二房所有人的脸,包括她自己,云吉都不要脸,那她还顾什么面子。
自从老太太放权以后,掌家这种事就悉数落到范氏头上,范氏虽然对人对事都不那么刻薄勉强还算公平,但二房的日子一直紧巴,上次因为云安浚初入官场四处打点了不少,这两日更是在云雪瑶身上流水般的花钱,黄氏这个嫡妻更是当得憋屈,用点钱还得掐斤掐两,除了公中那点份额,想再给自己添置点什么都得掂量着来,云吉不体谅也就算了,竟然还拿钱出去找女人?
那后院还有个林姨娘都让她火不过来了,这又上赶着来一个。
黄氏看向靖巧的目光似淬了毒。
其实男人三妻四妾在她眼里算不得什么,只不过云吉每次找女人都刚好触到她霉头上,想让她不火大都难。
云惜蓉下个月就要出嫁了,这当爹的不想着操心操心,倒是把大把时间拿去寻欢作乐,莫说黄氏脾气不好,就算是没脾气,也能给他磨出脾气来。
“行了!”云吉一瞧,哪里还不明白黄氏那点子小心思,“嫡妻就该有嫡妻的气度涵养,别跟我说什么你眼里揉不得沙,那是小肚鸡肠,妒妇才会干的事儿,让人把沉香阁收拾出来,往后巧姨娘就住沉香阁。”
这都还没怎么着呢,就给直接抬为姨娘了?
黄氏一听,脸色更难看。
沉香阁虽然不是正院,可她记得分明,当初瑶姐儿很喜欢那个院子,想搬进去,跟他求了好久都没结果,如今一来就让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欺人太甚!
黄氏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靖巧见势不对,忙道:“爷不必刻意安排,以前的姐姐们住哪儿,妾身跟着住哪儿就是了。”
这话一出,谁是解语花,谁是小肚鸡肠的悍妇,立见分晓。
就连云吉看向靖巧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温柔下来。
黄氏只觉得气火攻心,自己到底是嫁了个怎样的男人?婚前就贪花好色没个度,婚后还不知检点,二房的境况已经到了何种艰难的地步,难道这些他都不打算考虑的么?还是以为两手一撒把什么都扔给她就能万事大吉天下太平了?
她不是神,是人,人都有个脾气的吧?林姨娘那件事就算了,左右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再加上云惜蕊远嫁去了登州,云惜蓉马上要嫁入许家,许家的聘礼,就当是给她这么多年受的委屈一点点补偿,哪怕是看在这层面子上,她也暂时不会与林姨娘和云惜蓉计较,可这个靖巧算怎么回事?二爷一把年纪老牛啃嫩草还啃得理直气壮?
真当她娘家无人了?
冷冷瞥了一眼被云吉护在怀里的靖巧,黄氏道:“左右二爷才是二房主子,你要如何安排,自己看着办就是了,妾身要带着瑶姐儿回娘家一趟,不得空。”
摆明了要叫板,同时也是在提醒云吉,别以为她好欺负,好赖也是黄首辅家的庶女,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她就算再不受宠,真摊上事儿了,娘家还能真的袖手旁观不成?
听她提起娘家,云吉眉头便狠狠皱了一下。
两人成婚这么多年,因为林姨娘而闹过的次数不少,但每每只要她搬出黄首辅,他就没辙。
没办法,在林姨娘这件事上,他始终矮了半截身子,黄氏娘家又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在这种本身就自己理亏的情况下,他怎么都没法挺直腰杆子与她对峙。
记得某次他在门外偷听到黄氏与云雪瑶的对话,说娘家那头根本就没打算管这对母女,往后不管做什么,都得靠她们自己。
也正因为如此,云吉才敢放任自己拘束了多年的心,尤其是遇到了靖巧这样“善解人意”的,更觉得自己前几十年都是白活,想方设法要把可心人儿弄进府来,一来膈应膈应黄氏,二来,他也确实缺个这么温柔漂亮又会体贴人的枕边娇娇。
当下又听到黄氏刻意拿娘家来压自己,云吉觉得特别可笑,看向黄氏的眼神都充满了讽刺,“你又想作什么妖?”
黄氏略震惊,以往云吉听到“黄首辅”三字,脑袋都会不由自主地低下去,今儿却长本事了,没反应不说,还问她又想作什么妖?
黄氏冷笑一声,“妾身不过一个妇道人家,还能做什么,瑶姐儿出事儿了,亲爹不管,亲娘总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吧,否则传出去像什么话?”
原本这些,黄氏是不想当着这个女人的面与云吉说的,只是想到云吉做得实在是太绝了,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儿,他两手一摊不管也就算了,还在这节骨眼上跑出去找女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黄氏嫁入云家这么多年,与云吉闹了也不是一次两次,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觉得又恨又憋屈。
云吉搂住靖巧肩头的手微微攥紧,十多年了,哪次闹起来不是黄氏压着他?原以为这次能翻身喘口气儿,谁料还是被她死死踩住,这个女人何其会拿捏他的软肋,知道他不管怎么胡闹都不敢让家族名声传出去不好听,所以就可劲儿折腾,偏偏,他还拿她毫无办法。
收回手,让人把靖巧带下去安置,云吉眸中含恨,负手背对黄氏而立,“说吧,这次你又想怎么解决?”
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黄氏又岂会错过此等良机,“瑶姐儿被贤王府退婚了,你得想办法为她保一门亲。”
云吉频频皱眉,“她都那样儿了还怎么保亲?”
黄氏瞪眼,“你总不能让她一辈子待在家里吧?”
云吉有些头疼,若是云雪瑶还和从前一样青春貌美,那凭借侯府贵女的身份和相貌,要想找门亲便轻而易举,可现在不同,云雪瑶那鬼样子,连她老子见了都得大喘气儿,外面的男人,谁有这肥胆儿往上凑?除非,人家图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背后勉强称得上“有些背景”的背景。
这样的话,倒也不算没有合适的人选。
云吉眼眸一闪,点头应声,“那就这么定了。”
黄氏面色一缓,“真能保?”
云吉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到时候等着送闺女出嫁就成。”
这话怎么听着不大对劲呢?“爷,你到底给她安排了什么人家?”
云吉怒目,“云雪瑶这样子,人家不挑她就不错了,你还想让她去挑夫婿?”越说越激动,“你不成天把娘家挂嘴上么?要不,让她返你娘家去?”
黄氏脸一垮,说得好听,那可是首辅之家,瑶姐儿这样的,就算没毁容也入不了老太太的眼。
瞧她反应,云吉讽笑一声,“你也知道自家女儿不够格?”
黄氏心高气傲惯了,岂会轻易低头,“就算瑶姐儿如今容貌有损,那也是东阳侯府出去的姑娘,你总得找个说得过去的夫家才行,否则岂不是给自家脸上抹黑?”
云吉反问,“你们母女给二房抹的黑还少么?”
“你!”黄氏气极,“说瑶姐儿的婚事,你扯我头上做什么?”
还不是被你逼的。
云吉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倒是没说出来,自己这个嫡妻什么脾气,他受了十多年,早就了如指掌,当初林姨娘那件事,她就只差掀了东阳侯府的房顶了,如今他带回个巧姨娘来,若非看在云雪瑶急需议亲的份上,她绝对没有这么好的忍耐力。
“瑶姐儿这样,只能嫁给庶出。”云吉不紧不慢地道。
黄氏胸口堵着一口气,虽然她很想让女儿嫁得好,更想她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但那些如今都离得太远了,以云雪瑶的境况,连退而求其次都够不上,只能往次堆里相对看得过去的挑。
可嫡庶一字之差,差了个天上的地下,黄氏还是不甘心,“有没有嫡出?就…条件还看得过去的那种?”
“有啊!”云吉瞥她,“嫁过去给人做填房。”
黄氏眼一亮,“填房怎么了,总比那永无出头之日的庶子媳妇强吧?”
云吉揉着额角,“你那女婿,年岁比你都还大,你也干?”
黄氏噎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原先不就说了,只能选庶子。”
“你就是不盼着女儿好!”黄氏含恨,“嫁给庶子能有什么出息,她这辈子得玩完。”
“哦?既然你那么有出息,不如你自己去给她安排,让她嫁个既体面又风光的夫家,给你长长脸岂不更好,还来找我做什么?”
“云吉,你以为三言两语就能把我打发了是吧,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帮瑶姐儿安排个像样的夫家,这事儿就没完,你带回来的小贱人,她也休想过得安稳!”林姨娘以及其他几位没出过子嗣的姨娘也就算了,一大把年纪还找个年轻貌美的,他那张老脸上也不怕臊得慌。
云吉额头上青筋直跳,“你威胁我?”
“狗急了还跳墙呢,这事儿关乎瑶姐儿的一辈子,我能不着急么?左右我就这么个盼头,你要是给我搞砸了,我也不介意闹上一闹,到时候看是你这个老牛啃嫩草的有脸,还是我这个维护家族名誉的正妻有脸。”
云吉心中暗骂一声泼妇,“再怎么说,你也得给我时间慢慢访,瑶姐儿才刚被退了婚,哪那么容易就能找到下家的?”
这一句,总算让黄氏宽了心,“那就劳爷费心,你要把这事儿办妥了,我也不为难你那位心肝肉,要是办不妥,那咱们走着瞧!”别以为她没娘家撑腰就是好欺负的。
目送着黄氏回房,云吉恨得牙根痒,若不是老夫老妻这么多年,又看在她给自己生了个儿子的份上,他真想一纸休书砸她身上去,看她还仗着黄家的背景耀武扬威。想归想,要真落到实处,云吉大抵也是不敢这么做的,毕竟老太太还没作古呢,要真惊动她老人家来管这些事,可就不是一纸休书能轻易解决的了,到时候丢尽脸面的还是他。受了气,心情不爽,马上直奔巧姨娘的院子寻找软玉温香派遣排遣。
——
相比较云家二房的鸡飞狗跳,骆家简直就是冷战场。
国舅爷外出回来晓得了骆雨珊的事,一个劲怪骆太太疏忽大意害了他的掌上明珠。
骆太太冷着一张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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