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放眼全境也是首屈一指的,淹没在重帷深宫里,确实浪费,她也从未这么想过。
九华取过一盒绛纱胭脂,为长公主点染。
“又是绛色?”洳是瞧着那盒明丽颜色,微蹙了眉心,她向来习惯清淡自然,在宫里也鲜少点染胭脂,“取些淡点的来吧。”
九华抿唇微笑,“今日风华宴,殿下宜盛妆。”
洳是似笑非笑的望定铜镜里的她,“那你笑什么?”
九华笑的愉悦,“我们从未见过殿下丽颜盛妆,今日有幸得见,往后可与朱赢她们吹嘘一番了。”同红组会面的时候,洳是都是素鬓天颜,不着珠翠的,她们几人倒是真的很好奇,盛妆之下的长公主该是如何的明艳不可方物。
洳是垂了眸,眉梢眼底都是笑意,即便是顶尖的斥候,但心性依旧只是女子,有着湮没不去的跳脱烂漫。
少顷,妆成。九华正待为长公主挑选漆盘里罗列放置的金钗花色,长公主却拿起妆台上那支她惯戴的金崐点珠桃花钗,拈在指尖闲闲打转。
这支金钗制作精美考究,只是与漆盘里一众大气华美的金钗相比又显得过于秀气了些。
“只怕这支金钗衬不出殿下的雍容。”九华并不知此钗的来历,但觉得长公主是极其喜爱的,似乎一直携带不曾离身。
洳是望着镜中,嘴角噙了一笑,目中却空空茫茫,似什么也没,又似深藏了然在心。
“妾心如水,君心似海,有些人你不逼他一下,永远不会有回应。”长公主似在说与她听,又好似在喃喃自语,手中的桃花钗被她斜插入鬓。
雪满玉阶,风声回旋,洳是穿过雕梁画栋的暖阁时,看到旁边琉璃花的窗棂外大雪正在飞扬,这场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
外殿的地上铺足了火龙,夹壁的炭格里烧有金丝火炭,将外殿烘的如在夏初。
席上已经置备下早膳,花色精巧,制作考究的点心合盘托在银盏瓷盘上,像是刚刚烘焙蒸出,点心上还在冒着热气。
他立在殿中,玄衣王袍着身,闻听到丝履裙帛曳地拖动的声音,这才回过身来,却在一刹那间微微失了神,从未见过她如此盛妆,峨眉远扫,紫金碎花的落梅钿点在眉间,唇上胭色匀向两靥,熠熠容光,真是与丽日同辉,让人为之神夺。
两人见面寒暄致礼,萧樾拂袖邀她落座,洳是含笑点头翩然入席。
“晋王殿下今日不用朝会么?”她抬头看向萧樾,换下华服着上王袍,他从翩翩公子转成为凌然生威的帝王,却还有一脉温存隐现于眼底。
“殿下忘了,今日是冬至。”他微笑回答,冬至大如天,君不听政,他自然不用上朝。
洳是常行走在江湖上,有些随意不羁,冬至礼制倒真的一时忘了,她有些赧然的半侧了脸,抬手轻掠耳鬓,恰是这一低头的妩媚,叫人移不开眼。
宫人奉上刚煮好还温烫的汤圆和一碟蒸好的四喜饺子。
“不知殿下爱吃什么,所以南北早膳都备了点。”萧樾淡笑说道,俊朗容颜有着点滴的温柔。
他的目光如鸟羽轻拂,酥酥的扫在脸颊上,让她拾起了银筷都不知该从何处落下,她早上惯于吃饱喝足,咸甜不忌,饺子汤圆馄饨面条她都吃,可眼下她只能挟了块小巧一口可抿的圆糕,入口香酥融开,确实非常好吃,可此时此刻,她只觉食不知味,如坐针毡般不自在。
他彷佛并不知道她的煎熬,只凝定如初的捧茶在喝,也不见他吃什么。
殿中一时静默,偶然听得银器相触的嗡吟声,也是稍纵即逝。
忽然间响起一阵微弱的喵呜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洳是循声望去,看到一扇月门后,一只花纹斑斓的小脑袋正趴在花木雕栏上,大眼睛闪闪亮亮。
“这是?”洳是目光一瞬亮了。
宫人跑过去抱起那只小家伙,它很乖巧的躺在别人臂弯里,一双大眼好奇的四下张望着。
洳是看萧樾抱过那只小家伙,看那毛色发肤,粗长的尾巴,洳是惊喜莫名,“这好像是雪豹?!”
“殿下认得?”萧樾问的并不意外,她不是寻常深养宫中的公主,她的所见所闻自然不比一般女子。
雪豹栖息在高海拔的裸岩和草甸里,向来独立特行,动作迅捷,多为昼伏夜出,别说捕捉不易,常人就算想见到都靠机缘。
“倒是见过几次。”洳是瞧着他怀里伏卧甩尾的小雪豹,眼中不掩喜爱,“我能抱抱么?”
太行山麓以北,海拔最高的地方,有雪豹经常出没,那时候她带着小白上山采药,见到过捕杀岩羊的雪豹,小白还去招惹过人家,奈何那里海拔太高,小白余勇不比往常,被雪豹拍了一爪子后竟也没摸到别人半根毛,这事儿她一直记得,为此常常笑话小白。
“这小家伙野性未驯,怕会伤及殿下。”萧樾一时倒有些犹豫。
洳是却浑不在意,“无妨,它伤不到我。”在她看来这小雪豹跟个猫儿似的乖巧,哪有伤人的利爪。
萧樾依言将怀中小雪豹交给她,她将它环抱在怀中,像是抱着幼儿稚子般小心翼翼,连眉梢眼角上都浸透着笑意,萧樾静静望着她,看她童心未泯的样子,整颗心也莫名柔软了起来。
洳是只顾逗弄着小家伙,连早膳也顾不得吃,小雪豹脾气很好,伸着小肉爪和她玩在一处。
“你哪儿得来的雪豹?”玩到兴起,她连称谓礼数都忘了,一个“你”字唤出,反倒添了几分亲昵。
“这是只孤豹。”他神色不动的说,成年雪豹已被射杀,这只小豹子是只孤豹,也算不得有错。
“你倒是有心。”她还记得缙墨海边他曾拾回的两只小啻鹰,这般慈悲心肠倒不像君王之心。
“我带你去一处地方。”他从桌案后起身,与她一般省去了彼此的称谓,只以“你我”相称。
他打起伞,与她相携走在黄沙铺成清扫过的宫道上,来到昭阳宫后头的高阁里,他用玄氅将她裹得密不透风,小雪豹从绒领子里伸出脑袋四下张望。
宫阁回廊上,漫过风雪,在这至高的殿阁遥望眺目看出去,整座晋阳城都被白雪覆了,城前横穿而过的淮水却还在流淌不息。
“以此往南,便是晋国的三十六座城池,数百万计的民生。”他沉声,目光远投,掌下扣着的凤珮已有暖意,“如今,皆在你我眼前。”
洳是侧身仰目,修颈半扬,而他也恰好低眸望来,两人目光交会,彼此心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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