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廷睁开眸子。
幽冷的目光在崩塌的大地与隆起的山峦上一掠而过,这位信理部的裁决官微微抿了抿干薄的嘴唇,而后长身而起。
“大人。”
几乎在他起身的同时,一位红衣的执行官闯入了这个在剧变下濒毁的营帐。
“时间到了。”
昆廷注视着他,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抬起手,将下属接下来想说的话压下,而后大步迈出,推开了如北风中的落叶一般飘摇的门帘。
“跟上。”
他说,步伐在迈出营帐的一瞬间有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
即便对眼前的场景早有所料,可初见之下,仍然震撼人心——深紫色、腐烂变质的大地仿佛被不同怪物的无数根触须一同抓住、拉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痕毫无规律的显露在大地之上。
而与此同时,不讲任何道理甚至违背客观规律的,在一道道通向地渊的裂缝之间,一座座山峦不可思议的拔地而起,将整个远征军的军势彻底割裂。
不要说圣教军、圣歌队、持剑者,就连持剑者大队内部,在这种情况下,都只能各自为战了。
场面极其的混乱。
“现在能联系上多少人?”
在一处隆起的高台停下脚步,昆廷将视线稍作偏转,在身后三三两两汇聚起来的人群中环视一圈,随后微微眯起了眼,人群中理所当然的有他信理部的嫡系,但素不相识的持剑者与圣教军也不在少数——说来可笑,平时对宗教裁判所畏之如虎的他们,到了此时此刻,下意识依靠的依然是他们这群往日里被恐惧、被唾弃的刽子手。
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
心中对此嗤笑不已,但信理部的裁决官很快便收敛了眼中隐含的讥讽,摇了摇头,以冷漠甚至称得上冷峻的声音说道:“算了……跟上我。”
他没有多说些什么,也不需要多说些什么,只是简简单单的撂下一个不是命令的命令,便再一次迈开了脚下的步伐。
没有犹豫。
并非因为他不在乎他们会不会听从她的命令,仅仅是基于一个判断,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判断——
他们一定会跟上。
因为,他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们已别无选择。
这多少有些可悲。
但人类,不正是如此可悲的生物吗?
怀抱着毫无价值的怜悯之心,他在信理部驻远征军的营地前停下脚步,然后反身,看向追随在他身后的人群。
只有一百来个啊……
比预计的要少。
不过,也够用了。
他想到,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自己的嫡系,在大致确定人手布置足够充足后,点了点头。
“动手。”
没前没后,甚至意味都多少不明的一句话,彻底引爆了现场。
并不是人群对信理部裁决官的话有什么反应,而是……突如其来的杀戮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发生了什么?
许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殷红的鲜血就染红了视界。
而更多的人,则是在红衣裁决官话音落下的同时,彻底被黑暗与混沌吞没。
——死亡之花于此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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