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养好。”
杨铁头嘴唇动了几下,才把话问出口:“贵吗?”
李兰芬看出方晨雨爷孙俩家境一般,温声说:“不贵的,眼下中药市场低迷,便宜得很。等会儿我开个条子,你们付钱时走我的名字,我是这里的副院长,可以用内部价拿药。”
杨铁头说:“这怎么行?”杨铁头不愿意占别人便宜。
李兰芬说:“你是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两年前我们老爸得了老年痴呆症,什么事都忘得差不多了,偏还记得一大早出门给妈买早餐。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走路很慢,眼睛和反应又不行。这几年这边发展起来了,一大早就车来车往的,要不是您外孙女把他送回来,路上指不定会出事。”李兰芬叹息,“幸亏没事儿!别说是给你们内部价,就是送你们也是应该的。”
杨铁头这才稍稍心安。
方晨雨拿着条子去拿药,跑到半路又忍不住把那条子看了几遍。李兰芬的字很有医生特色,一般人看不出她写的是啥,方晨雨皱了皱眉,总觉得这药不会便宜。她左看右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去药房那边取了药。
药房那边认得李兰芬的字,看完条子后笑着说:“李院长让你过来的啊?”虽说李兰芬是副院长,但一般大家喊的时候都直接喊“李院长”,毕竟很多人都不喜欢听“副”字。
方晨雨点头,安分地站在一边等药房姐姐抓药。等对方把药捆成一垒递过来,方晨雨才小心翼翼地问:“姐姐,这些药本来是不是很贵的啊?”
药房姐姐记得条子上的话,摇头说:“怎么会?不贵的,走李院长的名字就更便宜了,是内部价。”
方晨雨这才安心地交了钱。等她拎着药回到杨铁头那边,李兰芬已经走了。方晨雨把药放到一边,对杨铁头说:“外公,我问过药房里的姐姐,她也说药不贵的,就是李姨写的字我看不懂。”
杨铁头说:“不管贵不贵都得记得人家的好。”
方晨雨认真点头。
杨铁头没再多说。他这外孙女从小就讨人喜欢,到哪运气都不差,有时也会吃亏,但世上总归是好人多。爷孙俩安静地等待了小半天,叶医生拿着各项检查结果回来了。
确实长了肿瘤。
叶医生说:“这段时间最好住院,尽早做进一步检查,方便安排手术。”
方晨雨紧紧抓着李兰芬开的药。她问:“刚才李院长过来帮外公做了检查,给外公开了药,外公可以吃吗?”
叶医生微讶。他听师弟说过方晨雨爷孙俩的情况,知道他们家里并不富裕,也没有别的劳动力,老的老、小的小,没什么依靠。师弟可没说他们还认识李院长!
叶医生说:“当然可以。李院长在调理方面很厉害,要知道手术成功率和很多因素有关,其中一项就是自身的抵抗力。西医一般是哪里有病治哪里,中医不一样,它擅长调理,也就是让人的身体机能保持在良好的状态。自身底子调好了,手术成功率也会高很多。”
方晨雨认真地听完,转头对杨铁头说:“外公你一定要好好喝药!”
杨铁头不吭声,沉默地坐在原位。
方晨雨眼眶一红:“我去办住院手续!叶医生,您能告诉我怎么办吗?”
叶医生会意地说:“我也要去那边一趟,我带你过去。”
两个人出了病房,走出一段路,方晨雨才问:“叶医生,您以前治过这个病吗?做手术一共要多少钱呢?”她有些局促,仰头看着医生,“——我会交钱的,我一定会交钱的。”
叶医生对上那双乌亮的眼睛,不忍地叹了口气,说:“一般是两到三万。”这年头乡镇万元户都不多,更何况是两到三万,看这一老一小的情况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很多乡镇的人得了癌症,一般会选择放弃治疗,直接回家等死。叶医生补充,“要是李院长那边出面可能可以减免一部分,但应该不会少于一万。”
方晨雨一下子安静了。
这几年方晨雨很努力地攒钱了,但也只攒了两千多块。钱不够,远远不够。方晨雨眼眶更红了,却没哭出来,她用力抹了抹眼角,问了叶医生去哪儿办住院手续,飞快地跑去把手续办了。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让外公做手术的。
方晨雨没有立刻回去杨铁头那边,而是躲在外面一个花坛背后哭了一场。等把憋不回去的眼泪哭光之后,她擦掉了脸上的泪痕,正要起来往回走,就听到一把稚嫩的声音问:“姐姐,你怎么了?”
方晨雨楞了一下,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她抬头看去,发现居然是上次在火车上遇到过的关峻和他妹妹。关峻妹妹跑上前,关心地给方晨雨递纸巾。
“我没事。”方晨雨说,“就是有点难过。”
“姐姐生病了吗?”
“不是,”方晨雨摇头,“是我外公生病了。”
“不怕!生病听医生的话就会好了!”关峻妹妹说,“你看我前两天生病了,住院后乖乖听医生的话就没事啦!今天我都可以出院了!能赶上彤彤的生日!我要去彤彤家帮她庆祝!姐姐你外公肯定也很快就没事的!”
“嗯!”方晨雨认真地说,“谢谢你。”
“不谢!”小姑娘有点脸红,但还是勇敢地凑上去往方晨雨额头上亲了一口,“姐姐别哭,一定会好的!”
方晨雨心情稍稍平复过来,和关峻兄妹俩道了别,回去带杨铁头去找病房。
病房是多人间,一共可以住四个人,不过里头现在只有一个人住着,也是个老人,正耷拉着眼皮在那歇息。
方晨雨放轻脚步,把背过来的日用品和衣服之类的摆好。她对杨铁头说:“外公我问过叶医生了,手术也不贵的,您安心住着,等叶医生给您安排手术时间。”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能说谎。”旁边的老人睁开眼睛,一脸的讥嘲,“我住这里大半年了,手术也看了好几场,可没听过手术会不贵。现在的医院啊,仗着自己是拿刀的,可不会管你穷不穷,抬手就是一刀宰下去,你要是没钱就回家‘保守治疗’去吧!呵呵,说得好听,说白了就是等死。”
“你胡说八道!”方晨雨眼眶一下子又红了。虽然老师说要懂得尊老爱幼,可这家伙也太坏了,她还没把外公哄好呢,他就在旁边说风凉话!方晨雨抓着杨铁头的手说,“叶医生不会骗人的,真的不贵!”
那老人又耷拉着眼皮,一副要睡着的模样。
杨铁头看方晨雨眼睛红得厉害,心都揪了起来。他从衣服里掏出本存折,给了方晨雨,说:“你爸爸这些年一直给你寄钱的,我都没用,都存折准备给你去念大学用,你看看够不够?”
方晨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笔钱,赶紧接过存折。等看到上面的存款数额之后,方晨雨心又沉了下去,四千,加上她手里的两千也才六千,还远远不够。方晨雨把杨铁头的手抓得更紧,毫不犹豫地说:“够的!外公,我存着两千呢,加起来已经够了!”
杨铁头一颗心这才放回原位。
要是这还不够,他就不治了。
裴老爷子见她盯着看,大方地解下来,说:“你可以好好看看。”
方晨雨面色一红。她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抵不过好奇心接过佛珠。那串佛珠一入手,方晨雨就发现自己腕上的镯子更烫了,佛珠上的光晕也更为明显。她有些吃惊,却发现杨铁头和裴老爷子似乎都没注意到这个变化。
刚才也是这样的,她说佛珠会发光,裴老爷子却说是阳光好。可是明明是佛珠在发光,而不是阳光啊!
方晨雨百思不得其解,想和裴老爷子说一说这件事,裴老爷子已经开口教她怎么看佛珠:“佛珠的质材很多,贵不贵重都是其次,主要是用心要诚。一般来说佛珠是一百零八颗,不过也有别的颗数,各有各的含义。比如我这串就是十八颗,也就是俗称的‘十八子’。十八子指的是十八界,也就是六根、六尘、六识。”
方晨雨不太了解这些,疑惑地问:“什么六根、六尘、六识?”
裴老爷子说:“六根是眼、耳、鼻、舌、身、意,六尘是色、声、香、味、触、法,六根、六尘和合生六识,也就是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裴老爷子缓声给方晨雨解释,“六根、六尘、六识分别是内界、外界、中界,这就是所谓的十八界。”
“原来是这样!”方晨雨恍然了悟,小心地把佛珠递还给裴老爷子,“裴爷爷您知道得真多!”
“哪有的事。”裴老爷子说,“年纪大了就想找点慰藉,像以前很多文人墨客临老都去研究佛法。一般来说是不该和你们小孩子提这些的,你们还小,正是该积极生活的年纪。”
这时火车呼啸着慢了下来,窗外变成了方晨雨熟悉的景色。方晨雨麻利地帮裴老爷子把行李拿了下来,开心地领着裴老爷子出站。杨铁头有点事要在车站附近办,方晨雨帮裴老爷子拎着行李去机关宿舍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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