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饱满的瓷瓶,瓶子上面似乎画着什么花纹。
郑康目光一亮,盯着乔广澜双手的眼神变的热切起来。
乔广澜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瓶身。
“大家看,这个瓷瓶的卖相端庄,很像传说中的粉彩转心瓶,清雅脱俗的花纹勾勒相当可爱,恰到好处的破损尽显岁月沧桑,目测乾隆同款。里面会装着什么东西呢?请大家跟主播共同期待一下。倒数三、二……”
“一”还没有出口,刚才对着乔广澜发出警告的弹幕就又蹦出来了,这一次对方的口气不像上回那么高高在上,反而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乔广澜:“……”
这哪里来的拆台精啊嘴巴那么欠!
红色弹幕说的他当然已经看出来了,不光如此,乔广澜还能确定,这个缸里面装的应该是什么东西的尸骨。
旧社会的时候,民间曾经有过这样一种说法。如果捕捉到了什么成了精的妖物,打死之后也不能掉以轻心,为防止魂魄作祟,就需要找一个在厨房中使用了十年以上的密闭器具,将该人的头骨装入之后盖好,器具外面绘满九九索命符,深埋地下,逐渐消磨厉鬼的煞气。
所以说,其实红字说的是正确的,但是……
你说的都对,可我就是不听!
乔广澜:“呵呵——”
敢扫他的面子,这个必须怼回去啊!
“埋回去,那可不行。”乔广澜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意,“我可是觉得,打开这个瓶子,说不定有很有趣的事情发生啊——”
他一边说,一边单手抄起瓶子,直接往地上掼去。
小熊:“所以我想请你帮我……”
“拒绝。”
小熊:“……”
“兄弟,这个……是兄弟吧?虽然脑袋上有个蝴蝶结,不过听你声音不像女的。”
乔广澜摇了摇头:“说实话,我觉得你跟我一个死对头特别的像,我嘛,不是不想帮你,我真是一看你这个调调的生物,就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躁狂,即将失去理智,想崩溃。这个,现在我身边也没个助手什么的,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所以我真不能和你一起住,明天我把你扔回去,你另请高明吧哈。”
难得他扯淡还这么有耐心,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小熊听着,没有慌张,反而叹了口气:“你现在没有帮手啊?可是我看你这么帅,本事这么大,出门的时候,总得有个跟班的呀!”
乔广澜:“……”
居然有一点想要赞同。
小熊黑色的眼睛里反射出睿智的光芒:“这个世界上的俗人太多了,没有品位,只有我这样懂行的人才可以近距离仰慕你的伟大,难道你真的不打算给我一个机会吗?”
“咳咳!”乔广澜干咳一声,顿了一下,才说,“我的伟大我每天照镜子就可以欣赏了。”
小熊道:“我会说话,可以聊天解闷;我会动,能捏肩捶腿干家务;我是神仙,这就是一时落难,未来重新发达了肯定会回来报答你;我……长得可爱,你天天看见可以愉悦身心!”
乔广澜:“……”
小熊毛绒绒的小爪子抓着他,胖胖的小圆胳膊搭在乔广澜的手臂上,圆圆的黑眼睛里全都是无邪无辜和无助:“我自己有办法恢复的,住几天我就走!”
乔广澜看着他胳膊上的绒毛,像个见到了漂亮大姑娘的老流氓一样,情不自禁地把手搭在了小熊的爪子上,蹭蹭摸摸。
嗯,绒绒的,滑滑的,手感不错。
乔广澜矜持地说:“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当然了,你要是无家可归,小住一阵也是可以的。咱们人与神仙之间就是这点好,友爱。”
小熊暗暗在心里比了个“v”。
阿澜的性格果然没变,还是像以前那么可爱!
还没等他高兴完,就被乔广澜放在了桌子上。
小熊:“……?”
乔广澜一本正经地握了握它的爪子:“既然如此咱们就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乔广澜,目前是个直播间的主播,你以前的事不记得了,那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尽管目前五短身材满脸是毛,但在他的面前,小熊还是想努力维持一下自己所剩无几的体面,它费力地用又短又圆的小胳膊扶正了耳朵上被打歪了的蝴蝶结,顺便理了下脑门上几缕不那么伏贴的绒毛,这才清了清嗓子,打算郑重地介绍自己。
乔广澜看着他,刚才那种不祥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这个小玩意跟他印象中那个讨厌的货,在气质上真是有一种迷之相似啊。
他脱口而出:“等一下,你可别告诉我你姓路啊。”
小熊噎了一下,又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听不出来半点尴尬:“为什么要姓路呢?这个姓氏可实在是不多见啊,我叫谢卓。”
乔广澜端详着他圆圆胖胖的身体,柔柔软软的毛,黑黑小小的眼睛,心里好像被一只小瓜子挠了一下。
他忍不住摸了摸小熊的耳朵:“唉……对不起,我见了毛绒绒的东西就忍不住,你让我摸摸啊。”
谢卓彬彬有礼地说:“请随便摸。”
在他的想象中,自己这个时候的神情应该是邪魅狷狂的一个挑眉,似笑非笑的一个瞥眼,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集温柔与幽默一身。
奈何硬件设施跟不上,熊脸上表现出来的只有呆萌。
乔广澜摸了摸熊头,心里觉得这个小东西真是超可爱!
小时候想养猫养兔子师父都不允许,现在来了只会说人话的小熊给他玩,还带着蝴蝶结,穿着背带裤,好喜欢!
连它跟路珩那个混蛋若有若无的相似都可以暂时忽略了。
只不过这东西来历奇特,刚才自己的试探都被挡了回去,也不知道对方是真天真还是装天真……
乔广澜心不在焉地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而后灵光一闪,他喝水的手忽然顿住。
“泻水置平地”——地平即为原,原边有水……那句诗的意思,是一个“源”字!
源,水泉本也,意思是这个世界的所有事端都是由面前这只毛绒小熊而起吗?
乔广澜坐不住了,把谢卓放下:“那你歇着,我失陪一下。”
他随手把手机也掏了出来,放到谢卓旁边:“无聊的话可以玩手机……那个,如果你会。”
乔广澜回到里间的卧室坐下,把玉简摘下来放在面前,表情变得严肃。
今天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契约订立的第五天,过了今夜十二点,手上指印的血红色将又会扩大一些。
玉简上的字太过简略,不足以让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来到这具身体里,他也试过用各种方法占卜过这次意外的因果缘由,可惜均无果。
是不是解决了契约的事就能回去?还是说一辈子就只能在这里当什么见鬼的主播了,乔广澜丝毫不敢确定。
……不,等过些年年老色衰,主播都没得当。
这样一想好绝望啊。
乔广澜敛目凝神,双手交叠:“风行天上,密云不雨,翩翩以则,其王其生。”
指间迸发出淡蓝色的光芒,他双手分开,虚虚平举,放在桌面上的玉简竟然凭空飞起,虚悬在了他的掌心正上方,不停旋转。
乔广澜右手双指一并,猛然喝道:“解!”
一道刺目的光华瞬间将整个房间照的乍然一亮,仿佛有无数幻影如同滔滔江水一般在眼前滑过又逝去,他的身体骤然一轻,整个人已经进入了一片鸿蒙之地。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茫茫的黑暗,无形无质,宛若浩渺夜空,而就在乔广澜出现的那一刹那,一线月光忽然凭空落下,照亮了他的身影,举目乍见明月皎皎,豁然当空。
一名宽袍广袖做道士打扮的男子出现在乔广澜对面,神情冷漠高傲,看起来一副世外高人范。
“尔乃何人?”他冷冷淡淡地说,并没有用正眼看乔广澜,似乎也对自己问出的这个问题不是很关心,满脸写着对于凡夫俗子的厌弃。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乔广澜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天过后,终于有回音了。
他身为意形门的少门主,玉简是他独有的信物,这是从意形门初创时就代代相传下来的,其中早已经修炼出了真灵,认主之后就与乔广澜性命相连,可以说是玉在人在,玉亡人亡,不到关键时刻不会轻易动用。
他穿越时空,身上所有的法器都没有了,就剩下这么一个宝贝,之前已经试图跟玉灵对话,都惨遭无视,直到现在终于联系上了。
不过这个玉灵看上去,真的是很难揍啊。
乔广澜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接触到玉灵一脸鄙夷的小表情,于是微笑着说:“哦,我是你爸爸。”
玉灵:“……”
在这里生活了数百年从来未有人敢冒犯,以致于他听见乔广澜这句话的时候,脑子一时当机,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片刻之后,玉灵才勃然大怒:“放肆!竖子无礼!”
乔广澜负手站着,神态从容,慢悠悠道:“所谓父,家长举教者,至尊也。你本来就是一块没有灵智的玉简,由我意形门温养打磨,才炼出仙灵,如今传到了我的手里,我也养了你十五年有余。这一代代的掌门对你引导教化,当然就都是你爸爸。我就是最新的那个,别紧张,头回见,你刚才不认识爸爸我不怪你。”
玉灵:“……”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谢卓秒懂,开口就问到了点子上:“那么就应该有一个评判人气的标准”
乔广澜道:“是积分——每次直播的时候,我的直播间右下角都有一个分数栏,只有我这边的后台才能看见,显示的是每位主播的积分。当直播中出现了什么和玩具有关的,让人不适的恐怖画面时,积分就会下降。
谢卓心领神会。
也就是说,乔广澜如果在直播的过程中,将这些玩具的真相展示出来,那么当积分清零的时候,那些人气也就彻底不存在了。
他真心实意地说:“好主意。”
乔广澜笑了笑,谢卓隔着水汽,凝视这个笑容。
卫生间的光线略微有些昏暗,温和如水地在乔广澜脸上打了一层朦胧的光,更显得肌肤如玉,俊俏无双。
侧脸上溅了两滴水,顺着略尖的下颏蜿蜒流下,让谢卓很想替他擦一擦。
下意识地抬了下手之后,他并没有真的采取行动,而是微微移开目光,落在了乔广澜的手腕上。
青红相间的指印十分刺眼,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知道乔广澜的任务快要完成了。
谢卓深深看了他一眼。
其实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因为我知道,完成了这个世界的任务,你就要走了,咱们就要分开。
这一次看到你出事,我费尽心机才跟来,未过奈何桥,未喝孟婆汤,可是下一次见面,我可能就不能记得你了。
想一想,还真觉得有点难过。
你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我是谁,可是我还是想对你好,还是很喜欢你,还是盼望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他想抓紧有限的时间跟乔广澜说点什么,可是又舍不得打破现在的气氛,在乔广澜的手底下,他一动都不想动。
他的手有皂荚的香气,抚遍他的全身,带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
即使心里面清楚,目前的一切都不过是水月镜花,在乔广澜的心里,自己从来都不是自己。他不是路珩,甚至不是谢卓,他只是一只玩具熊而已。
可是还是有难以控制的情绪在心头不断地翻涌、发酵,散发出酒一般的醇香,中人欲醉。
谢卓忍不住抬起手,同样温柔地覆上乔广澜的手,心头患得患失的惶恐陡然一定。
不管在哪个世界里,只有在他的身边,才能找到心安。
乔广澜以为他在逗着玩,笑着拍了谢卓的脸一下,糊了他一脸泡沫。
他这样一没留神,手里的肥皂掉了,乔广澜用一个半趴的姿势把谢卓挂在盆沿上,弯腰捡肥皂。
谢卓当时就闪过一个想法,还没进行清晰地思考,就心动不如行动地从盆里奋力爬了出来,“啪”一声落到洗漱台上。
乔广澜一回头:“”
谢卓满脸无辜中夹杂着抱歉:“对不起,刚才没趴稳,得重新洗一遍了。”
乔广澜把谢卓抓起来,重新扔回了水盆里。
又是“啪”一声,水花四溅!
他磨了磨牙,阴森森地说:“如果下次再这么不小心,我就把你肚子里的棉花掏出来,送给楼下老太太絮狗窝。”
谢卓颤抖了一下以示害怕,幸福地又被乔广澜按回水盆里,重新揉搓了一遍。
乔广澜把谢卓洗干净之后,放在电暖气上烘干,谢卓浑身的毛都湿了,样子很丑,又被乔广澜乐不可支地抓拍了几张照片。
其实他的法力每一天都在恢复,本来有能力把自己的毛弄干,可是刚才为了让大雨停下来耗费的太多,现在还是有点虚,只好无奈地任乔广澜祸害。
乔广澜不给谢卓背带裤穿,硬是逼良为娼,用沙发巾给他做了一条小裙子围在腰上,看上去活像个非洲土著,谢卓誓死抵抗,折腾好半天,终于熬到干透了。
谢卓愤愤地说:“你等着,等我把自己的身体找回来,你就完了!”
乔广澜道:“找个屁,总说在我家在我家,到了现在连个影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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