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嫌弃?”豆苗儿面上浮出笑意,心底也暖融融的,“谢谢大娘!”
收起佯怒的神情,孙大娘这才笑容满面地出去了。
这几次晕厥都来得急,毫无征兆,豆苗儿依旧不觉哪里疼了痛了,可明显的,她身子虚弱了很多,常常没有精神四肢无力。
稻子还剩最后一点没收割完,歇了两日,豆苗儿趁清晨凉快,把地里的活儿给干完。
担着两捆谷子回家,走到门口,她脚步一顿。
破旧却生机盎然的篱笆院儿前停了辆华丽的马车,马夫将马拴在旁边的大槐树下,棕灰色高马打着鼻息,埋头在吃青草。
低眉,眸中闪过一丝厌恶,豆苗儿开了门,将稻谷放到平地处晾晒。
听到动静,马车内的两个男人相继下车,为首的年约五十,穿华贵缎面长袍,一双眼睛虽浑浊却不减精明。其后的是位年轻公子,五官端正,长相尽管算不上儒雅英俊,却也不差。
“寄书妹妹。”年轻公子推开虚掩的栅栏门,快步上前,想给她搭把手,可看着地上的谷子,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十岁前在镇上长大,但家里又不种地,他真对这些一窍不通。
尴尬地站着,赵天福看了眼身后慢吞吞跟上来的男子,唤了声“爹”,又低眉对一直旁若无人忙碌的豆苗儿道:“寄书妹妹,我们回来祭祖,才知你姥爷姥姥都走了,你现在一个人住么?这次你跟我们一起回县里住吧?爹说再过几年举家就迁至京城,我……”
“咳。”咳嗽着打断话语,赵德贵瞥儿子一眼,似是嫌他话多,撩了撩袍子,他顾自走进逼仄的小屋。
“寄书妹妹……”
权当闻所未闻,豆苗儿把稻子铺成薄薄一片,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进屋。
她不倒茶,面无表情站着。
赵德贵不客气地在堂屋寻了个椅子,用手碰了碰,没灰,才坐下:“你堂姐静书前阵子传给我们消息,太子今年纳妃,她这些年蒙宁远候夫人看重,加之她争气,在京城颇有美名,才有幸参选这次的太子选妃。”他说得端庄,语气里却藏不住得意炫耀与遗憾,“可她再怎么受宁远候一家看重,也不是侯府的亲生闺女,能不能被选上要看造化,但无论怎么说,她都是在给我们赵家祖上争光。”
朝跟上来站在门口的赵天福投去一个眼神,赵德贵嫌弃地打量简陋灰暗的屋子,撇了撇胡子。
“寄书妹妹。”赵天福面色为难,但父命不敢不从,他低声道,“静书说在京城,权贵大臣们提起咱们家的竹雕品都赞不绝口,尤其多年前流传的古松仙鹤佛拜寿竹雕,年底是圣上寿辰,太子无意似乎提过这么一句……”
屋子里静悄悄的,豆苗儿平静地掀眸,扯了扯嘴角:“你们把祖宅翻了几遍底朝天,这小破屋同样翻来覆去的被找过,有么?”蹙眉,她讽刺道:“我爹没刻完它就死了,残品拿去有什么用?再者我不知道它在哪里,兴许我爹察觉自己要死了,无人能替他把心血延续,所以一把火烧了呢?”
“赵寄书。”猛地一拍桌子,赵德贵起身,怒目,“你爹雕工厉害,不代表赵家就没有人了,你若有自知之明,就把它交给我,少不了你荣华富贵,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们自便,我有点累,休息去了。”不等他说完,豆苗儿拔步推开内室门,迅速阖门并拴上。
“目无尊长,毫无家教!”气得血液翻腾,赵德贵朝紧闭的破门呸了声,猛地拂袖离去,骂骂咧咧道,“不就万松仙鹤观音竹雕么?咱们自己也做得出来!”
“爹。”赵天福面色急切,左右为难。
“还不快滚出来走?”
“寄书妹妹。”叹了声长气,赵天福解下钱袋放在门脚,他想起这些年家里的富贵,还有静书的荣华,实际都是……
“对不起。”赵天福眸含不忍,又不得不决绝地扭头离去。
渐渐地,所有不符合乡村宁静的嘈杂终于褪去,豆苗儿静了半晌,转身打开门。
拾起角落里的钱袋,她疾步走到院子里,愤怒地作势要扔。
想了想,把里面几块碎银找出来,她用力将精致的钱囊丢到了污水沟里。
从前,赵天福总爱欺负她,不是偷偷剪她头发就是捉虫恐吓,现在长大了倒改了德行?低眉盯着掌心里沉沉的几块银子,豆苗儿冷眼进屋。
汤还热乎乎冒着白汽,一缕缕随风摇曳往上,逐渐消逝。
豆苗儿紧张地瞅着对面的陆宴初,见他汤匙送到唇畔,却不喝下去。纤长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之上,遮住了他眸子,不知在想些啥。
“陆家哥哥……”
回神,陆宴初尝了尝,顿了须臾,低声道:“很好。”
“那这红烧鱼呢?”豆苗儿爆棚的信心瞬间蔫了不少,这哪儿是很好的样子?吃到好吃的东西神情才不会这么平静吧?
陆宴初再尝鱼块,颔首:“也很好。”
豆苗儿:“……”她有气无力拿起一个红薯,剥皮,放在嘴里赌气地啃。
两相沉默,陆宴初喝完小碗汤,见她吃红薯吃得满脸怨气,便起身道:“等会儿。”语罢,撩袍上阶梯进了木屋。
停下“啃啃啃”的动作,豆苗儿好奇地盯着他背影,转而又别扭地埋头给大黄黑妹找鱼头鱼尾,陆宴初爱干啥干啥,不爱吃就不爱吃,她全给大黄黑妹吃!多好啊!
很快,脚步声由远至近,豆苗儿懒得搭理,只盯着脚畔吃得满足的一猫一狗。
余光视线里,她面前的碗被他拿走,紧接着重新沉沉搁下,里面盛着的是浓浓稠稠的白米粥?
豆苗儿蓦地抬眸,他已坐在她对面吃起了红薯。
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她不吭声,默默舀起一勺喂入嘴里,大米的醇厚口感是玉米红薯无法比拟的,香呐!
“陆家哥哥。”豆苗儿朝他笑,“你为啥不喝米粥?”
“换换口味。”
“哦。”捧着碗,豆苗儿满足地喝着。大米价钱贵,她现在就一个人住,要节俭存私房钱才行,如今正是红薯成熟的季节,她便日日都拿红薯果腹了。当然,村里的乡民大多都是如此,并不止她一人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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