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人可以帮忙提意见,但最终下决定的是你自己。然而事实相反,下决定的是你的家里人,提意见的是你……不,也许你连意见都没有提。我记得你之前说过高二分文理科的时候,是你的家人直接定下的。而你恐怕连考虑选哪一科都没有吧。嗯,我知道,你想说选文理科对你来说没区别,这句话虽然让我听着很想揍你。但你连考虑都没有你怎么知道没有区别?”
宋朝反驳:“只是不是重要的东西,不选择也没关系。如果选择了奶奶他们都会伤心。”
“是因为不选择还是不敢选择?习惯性依赖家人选择。我再给你举个例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出去玩吗?就爬山那次。”
宋朝点头。他记得,那是他第一次答应朋友出去爬山,但最后爽约了。为此,周肖一度和他决裂。
“你没有来,放我鸽子。原因是因为你家人不同意,怕你晒伤。你知道吗?要不是后来我知道你的情况,我就直接跟你绝交了。”
宋朝意动,嘴唇嚅动几下,缓了缓才慢慢说道:“我不是……我不喜欢金融。”
少年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可怜的颤抖,肤色白皙晶莹,神色不安彷徨,犹如迷路羔羊。
周肖尽管不喜欢男人,也会欣赏眼前的美景。不由放缓的声音问:“所以你家里人让你选金融就是要你大学毕业以后继承公司?我记得你喜欢Fashion Design。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你父母说?”
宋朝摇头,苦涩的笑,趴在桌子上闷声说道:“如果说了,爸爸妈妈、叔叔婶婶都会难过。我想了很多办法,每次刚开口,就被堵回去。我甚至想过随便找个人嫁出去算了,很荒唐。你要笑就笑吧。”
周肖明白宋朝对家里人的看重,肯定舍不得他们伤心难过,不过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个好主意正想跟宋朝说。学习委员和班长就一脸不悦的走过来,两个小姑娘齐刷刷插腰讨伐周肖:“周肖,你又欺负宋朝?”
周肖赶紧摆手赔笑:“两位姑奶奶,我可不敢。我这是在点化宋宝儿,度化处于迷茫中的小羔羊。”
班长当场‘啐’了一口,骂他不要脸。低头柔声劝慰宋朝。
宋朝抬头,额头上还留着浅浅的红痕。看看班长和学习委员,眨眨眼,羞涩的笑了。
“谢谢,我没事。”
班长和学习委员顿时齐齐捂着胸口,小小的倒吸口气。太可爱太可爱了!宋朝简直是他们一班的小美人儿,又乖巧又温柔,会做饭会做衣服,贤良淑德全占齐了,关键是长得好看。
“应该的应该的,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们。为同学服务是我们的职责。”
宋朝感激的笑笑,他在一班里的女生缘一向很好。这大概归功于家里八位姐姐。小的时候,八位姐姐就经常争着要带他而吵架,次数多了,宋朝也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哄好各位姐姐。
恰好此时上课铃声响了,班长和学习委员回到座位。宋朝也就挺直腰拿出课本开始上课,至于周肖,打算放学后再跟宋朝说他那主意。
宋朝无意识的转笔,手中的圆珠笔在五指间灵活飞速的转动,漂亮的手指如玉温润,在此刻显得非常灵活。堂上老师口沫横飞的讲解高考考点,宋朝盯着PPT,实则早已无神,思绪全都飘走。
好容易熬了四节课,熬到中午下课。宋朝被周肖一把拉起,“走,先把食堂的烤羊排抢下来。”
宋朝在后面跑着,“不跟安娜一起?”
“刚微信说了,她跟她朋友去。走,等会儿有事跟你说。”
食堂里,周肖心满意足的端着自己千辛万苦抢到的烤羊排放到桌上,浑不在意脚下几千块的限量版球鞋被踩了好几个脚印子,也不在乎发型乱得跟鸟窝一样。
宋朝无语的瞅他,把自己的饭盒拿出来。里面上层是云嫂做的里脊肉片和烫白菜,中层是饭,下层是莲藕排骨汤。别看菜式简单,弄起来很费劲,吃起来也好吃。
周肖一见,就想抢。宋朝瞪他一眼,把他瞪退,才缓缓夹了一半的里脊肉给他。
“够了够了,嘿嘿,谢谢你啊宋宝……好好,宋朝。”周肖也把自己抢到的烤羊排分一半给宋朝。
两人都是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的教条,安静的吃完饭。宋朝犹豫的问他:“你说的有事跟我说,是什么事?”
周肖擦擦嘴,道:“我说我想到个办法让你既不用担心伤家里人的心,还可以选择你喜欢的事情做。”
宋朝狐疑的问:“什么办法?”
“相亲。”
艾伯特忍不住揉他的脑袋,夸赞他:“你是我见过最乖最能干的孩子,在这个年纪。”
比起整天弄烧钱艺术的艾薇拉以及整帮成天视惹祸为乐趣的同辈或小辈,甚至还有长辈,宋朝实在是他所见过最为乖巧能干的,令他忍不住心中溢满喜爱,恨不得多些宠爱他,尽量满足他所渴望的。
宋朝被夸赞,反而不好意思起来。须知若是有人冷嘲热讽,他只会愈发骄纵狂傲,令那冷嘲热讽之人犹如撞上块硬铁板。半点儿好处没捞着反把自己碰一鼻子灰。反之,若是有人夸赞宋朝,他便会不好意思,如同蜗牛紧紧的缩进壳里。只露出圆圆的壳躺在原地,令见者可气又可笑。
“没,很多人比我厉害着呢。我几位姐姐,可都比我厉害。”
此前那般骄纵,而今如此谦虚!
艾伯特喜爱极了宋朝这孩子,他想哪怕回国应也不会忘掉这孩子。若是还有所联系,待他成长之前还是要护在羽翼之下。虽然他那般性子应也不会叫人欺负了去,可他为人善良易信任他人,如果碰上有意欺骗他的人岂不是要受伤?
如此想着,艾伯特便抛弃之前回国无法再见到宋朝的想法,在回国之前他需先取得宋朝的联系方式,以便回国后还能时刻照拂着。
宋朝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儿瞟过去便问:“唐岱,你怎么来相亲了?”
照他那般好条件,硬件软件都是最新最贵最好的,哪需要相亲的地步。
艾伯特愣了一下,瞅着宋朝好奇的眼神鬼使神差的便答道:“我没遇到喜欢的人。”
“啊?”
有了开头,接下来的话似乎就容易出口了:“家里的长辈催着我结婚,但我心里没喜欢的人。他们安排了很多人和我相亲,我都不喜欢。我想来中国一趟,看看能不能遇到喜欢的人。相亲也是想试试看能不能碰到。”
其实真实情况也跟艾伯特描述的差不多,只不过是他简化版的描述出来而已。以及有一点就是如果他不愿意,没人能逼得了他而已。
“那你碰到了吗?”
艾伯特沉默了一会儿,摇头。
宋朝对他充满同情,身为天|朝子民,最是能理解被家中长辈催婚以及各种变相相亲的痛苦。
“没关系的其实,每一个人都有命定陪伴着走下去的人。没遇到只是因为没到时间。”宋朝把手里的玫瑰分了一枝给艾伯特,赤诚的说道:“你总会遇到你心里的玫瑰,那是你的爱。”
艾伯特深深的望着宋朝,从他手里接过那玫瑰,那样子像是从他手里接过炽热的爱意般庄重。他垂眸,如悼诗者般深情喃喃:“如你所说,我终将遇到我的玫瑰。他终将成为我的妻子。”
他用的是带着点儿独特的贵族口音的英语,声音缱绻慵懒,似初醒者的呢喃,面对窗外微微朦胧的雾气、青翠的园景和清脆的鸟鸣,诉说着承诺般的爱意。
因为音量很低,宋朝只听到几个单词。他和妻子。但,是‘he’,不是‘she’。宋朝心想自己八成是听错了。
“你在说什么,唐岱?”
艾伯特突然抬眸,那蒙着一层雾气的双眸直视宋朝,其中还有隐未消散的缱绻情意,颇是缠绵。宋朝猝不及防,便跌了进去,那颗心摔得底朝天。
宋朝的迷恋,一瞬间的失神,艾伯特似乎很高兴,很满意。他勾起唇角,“我在确定一些事。”
宋朝傻傻的跟着问:“什么事?”
“你信一见钟情吗?”
“不信吧。”那太荒谬了,属于美好的童话。宋朝早就过了相信童话的年纪。
艾伯特笑:“我也不信。”
所以还需要多些时间来让他确定心意,看看那份突然而来的悸动是见猎心喜的喜爱,还是想与之共度一生的爱情。
“那么你呢?为什么相亲?你还那么年轻。”
说到这点,就不免想到那些烦心事。宋朝皱着眉头,颇为烦闷。悄悄瞥一眼艾伯特,发觉对方正侧耳倾听,不免有了想要倾诉的欲|望。
“你说,假如你所喜欢的和你所被期望的相悖,你会怎么做?”
艾伯特不动声色,“比如?”
宋朝微微苦恼,因天气太热的缘故令得脸颊微红,偏他皮肤又白,便显得肤质白里透红。额头上有薄汗,眉头微皱,长睫毛微微颤动。他说:“比如你喜欢金融,但你的家人想要你学法律。而他们已经为你铺好了路。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艾伯特拿出之前宋朝给的手帕,很自然的给他擦汗。一边擦一边淡然的说:“擦完舒服些。”
陌生男人的气息涌入鼻腔,太亲昵,宋朝不自在。他想自己去拿那手帕,“我自己擦。”
艾伯特按住他的手,盯着宋朝,目光不容置喙。宋朝不知不觉间便松开手,任艾伯特替他擦汗,感受那不同于女性的温柔,宽厚成熟而深沉。
“没人能决定我们的意志。”
宋朝不明所以。
艾伯特指尖点着他心脏的位置,“你已经有决定了。现在的犹豫不过是想不到办法,令反对你的家人同意。但你家人的反对已经无法动摇你的决定。”
宋朝怔怔的,蓦然双手环胸后仰,瞪着艾伯特面露惊恐:“你是妖怪吗?”
否则怎会知道他内心最隐秘的想法,那是连周肖也看不到的想法。周肖以为他终于想要反抗家人给他安排的路,帮他出主意,实际上还以为宋朝停留在犹豫不决的阶段。然而事实是宋朝早已经下定决心,学时尚设计。
他现在最烦恼的不是如何说服家里人同意,因为不管家里人同不同意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他想的是如何减少家里人会受到的伤害,以及如何瞒过家里人。
宋朝有个胆大包天的想法,他想骗过家里人。说服他们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那天晚上他已经试探过宋善琴的态度了。连最疼他的宋善琴都站在他的对立面,更别说其他人。
他倒是可以说服宋老太太,反正宋老太太最疼他。可家里人都认为让他选择时尚设计等同于放弃家业(事实也的确如此),这对思想老旧的宋老太太来说是绝不能同意的事。因此,老太太这条路也走不通。
宋家人本是开明的,偏偏于继承家业一事上意外的顽固,就算是最懂宋朝的宋品茶也不同意他放弃家业。
所以宋朝只能先斩后奏,先闯出一番名堂来,再摊牌。在成为设计大师之前要瞒住家里人,直到确定自己选的路一点儿不亚于继承家业。
艾伯特朗声大笑,“你到现在还认为我是妖怪?”
到、到现在?宋朝发现自己跟不上艾伯特的节奏。
“我曾学过心理学。”
简单的一句话便将宋朝的恐惧和疑惑驱散,心理学,那是个等同于魔术的神秘领域。
“怪不得你能轻易的知道我的想法,那之前在地铁里你也是故意吓我的?”
艾伯特笑而不语。等同于默认。
宋朝控诉,“你真坏。”想了想,觉得自己像在撒娇,便补充了一句:“为人恶劣。”
可惜没什么杀伤力。艾伯特觉得宋朝的控诉像一只生气的小奶狗,抬着软而无力的爪子无济于事又纠缠不休的拍打着他的裤脚。让人觉得可爱以至于更想逗弄他。
宋朝坐在位子上扭着身子,脸上带着别扭的神色。眼神儿不时瞥着艾伯特,一脸欲言又止。谁知艾伯特径直低头,划拉着手机,也不知在做些什么,看上去很认真。
只是看上去而已,他嘴角带着的笑别太明显。
宋朝瞧见了,先是气闷,而后觉得自己这心态怎么越来越像个女孩子。无端纠结些有的没的,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么想着心情慢慢的疏朗,便突然笑开。结果倒引来艾伯特的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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