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出门去了。
眼看大哥甩手不管,白衬衫只好苦着脸卖惨,“之前那事是我做的不地道,哥儿几个要怪我也没脾气。不过既然都和赵哥化干戈了,看在咱们都是一个院儿的份上,哥儿几个就放我一马,成么?”
精瘦男睨着他:“别咱们,谁跟你一拨啊?不是赵盛华把你堵校门口不敢出来的时候了?明说吧,要不看一个院的,还真犯不上替你出头。至于你怎么跟他勾搭,摆我们一道接茬拔份儿,约球还约在咱们院,这事他压根就过不去!”
白衬衫咽了半天吐沫,没说出话来。
“那你们不是赢了么!”杀马特突然怒刷存在感,“最后不也没让他们进去!你们那大院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小老百姓还进不去了?想打场球还得死乞白赖求着你们?别他妈太自以为是了!”
“你给我闭嘴。”白衬衫扭头瞪着杀马特,顺带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
一响过后,刚才那对小情侣互望一眼,麻溜的起身闪人了。
夏天也有点想站起来——去后厨问问清楚,就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至于十分钟还没做完?西红柿不会现去地里摘了吧?
别说,还真有可能去菜地了,反正自打那桌音浪渐高,店员就连影儿都没再露过。
夏天穷极无聊,目光漫视过对面,打算推演一下篮球三人组的姓名关系。刘京、汪洋、高建峰,这仨名他听老半天了,不是成心故意去听,实在是因为店里太|安静。
精瘦男应该叫刘京,长得挺精神,眼神透着机灵,属于适合做军师的类型。壮男叫汪洋,不光人长得横,连眼珠子都透着一股子横劲。
至于高建峰,也就是那个海魂衫,显然是三人组的头目。该人发型相当抢眼,是贴头皮的板寸。所幸头型不错,该圆的地方圆,该尖的地方尖。嘴唇上附着一层淡青色的胡茬,和两鬓的青头皮相映成趣。浑身上下自带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痞,手搭在椅背上,姿势很放松。
夏天正品评,不料高建峰的目光忽然飘移过来,和他对视了五秒,那眼神很淡,也很定,并没有想象中的不屑或是狠戾。
“张路。”高建峰收回视线说,“我跟你不是发小,咱俩没这交情。我来,既不是冲你,也不是冲华子,是冲你爸。小时候,张叔叔教过我打球。至于面子,不是人家给的。脸掉地下了,就不能怪别人一窝蜂往上踩。”
“事过了,”他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安分点,好好上你的大专。”
跟着又是哗啦啦一通响,篮球三人组保持着来时的队列组合,扬长而去了。
“操!”
片刻之后,杀马特不干了,跳起来怒吼:“你丢人吗,热脸贴冷屁|股有劲吗?”
白衬衫张路,眼看被挤兑半天了,心里正窝火,“有完没完?到底哪拨的?再废话信不信我抽你!”
杀马特眼儿瞪圆了:“来呀,你来呀,你丫动我一下试试。”
“别臭来劲。”
“我就来了怎么着,我还说你是怂货了,有本事你抽我啊。”
“去你大爷的。”
俩人窝里斗上了,文的不行就来武的。张路抬手推了杀马特一把,杀马特没站稳,登时踉跄两步,后腰直接撞桌角上了,不过她反应奇快,顺手就抄起桌上杯子猛地泼向张路。
黄色的啤酒,顺着白衬衫的褶皱,一股股往下流。
杀马特攻击完,很快乖觉闪身,张路站在原地,“操”了得有不下五六声,这才想起要找纸擦。
当然桌上没有,小店硬件勉强能看,软件服务完全不具备,张路咆哮了几嗓子,不见店员现身,本来丧气到这份上就够无语了,谁知一回头,他看见门边靠墙还坐着一位。
而且,他桌上居然还放着卷纸!
“操,那谁,把纸给我拿来!”张路怒不可遏,但理智尚在,敢有恃无恐的颐指气使,因为看见对方是个土了吧唧的小子,身板也不厚实。
夏天自觉不过吃瓜路人,扫了他一眼,从椅子上站起来,没说话也没拿纸,走过他面前,直奔后厨要那碗面去了。
等自助服务回来,夏天略感惊奇的发现,他给足了张路时间,对方却还站在那干瞪眼,也没拿桌上的纸,于是只好走过路过,继续对其人视而不见。
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漠视,令窝火的人出离愤怒了,一个土包子,竟然也敢不听招呼,张路邪火直往上窜,觉得今天必须干它一仗!
“操|你大爷,听不懂人话是怎么着?”
张路奔过来,伸手就要掀夏天的衣领子。
就在这电光石火般,短短的三五秒钟时间里,夏天还颇具闲暇地、愉快地思考了一个问题:如果让陈帆知道他在小饭馆和人打架,会不会就能据此判断出他不是好鸟?继而认为留在家里不妥,直接把他发配去集体宿舍?
想完,他还是先侧身避开了,正打算站起来活动下筋骨,袭颈未成的张路却突然回身,抄起刚才桌上放着的一只空酒瓶,举臂一挥,照着夏天脑门就砸了过来。
往事如影随行,这一刻,油腻青年的脸和手持剪刀的六姐儿,突然毫无征兆地重合了。
夏天瞳仁猛地一缩,缺席了得有十来年的冲动和暴躁,一下子全被激活了,仿佛就要在今天,来它个彻底大爆发。
夏天就是带着这片淤青醒过来的,随即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北方农村常见的,脏兮兮的土炕上。
头晕得不行,稍微动一动,直感觉天旋地转,跟着就是大吐特吐,恨不得吐到脱水的地步。
夏天躺了半天,始终不见有人来,只好勉强蹭下地,扶着墙一点点往外挪。他不过想找口水喝,却在院子里撞见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
女人看着他干瞪眼,小子更是一脸活见鬼的形容。
等到理清关系,夏天弄明白了这对现世宝的身份,女人是原主的继母丁小霞,半大小子则是原主同父异母的弟弟夏大壮。
夏天直觉向来准,看到丁小霞的一刻,他就知道这女人恨极了他,恨到巴不得他立刻在世上消失。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原主那倒霉蛋真和他差不多,是个在家不受待见、可有可无的人,在他穿来之前,夏大壮刚借口和原主打了一架——当然也可能是单方面的殴打,总之这场架以夏大壮一胳膊肘,顶在了原主的太阳穴上为告终。
直接导致原主当场昏迷。
丁小霞恨归恨,倒也并没趁此机会谋杀,大约还是不太敢。但她选择不作为,不请大夫,不闻不问,秉持着生死由他去的态度,坚持了三天丝毫不动摇。
至于说丁小霞母子为什么盼着原主死,还得从原主的亲生母亲陈瑾讲起。
陈瑾本来不属于这个叫白马村的小地方,她是个城市青年,父母都是当地冶金系统的干部,特殊时期,陈家遭受了冲击,陈父陈母下放农场,陈瑾作为知情插队来到了白马村。等到浩劫结束,陈父陈母相继离世,也就没人再为陈瑾张罗回城的事。
那时节又赶上陈瑾怀了夏天,或许是出于不忍心,她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了农村。
不想两年后,陈瑾生了场重病,旋即撒手人寰,原主的父亲夏山河,在一年后又续娶了邻村的丁小霞。
故事至此,原本就应该没有什么后续了,但陈家还有个女孩,小陈瑾五岁,名叫陈帆。
陈帆年龄小,当时跟随父母一起去了农场,在那结识了贫下中农子弟徐卫东,徐卫东积极向上,作为工农兵学员被推荐入伍,和陈帆修成正果的同时,又在部队提了干,如今一家人都生活在省城的军区大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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