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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总是短暂, 春节几天过得飞快, 1994年就在爆竹声中如期而至、悄然开始了, 对于夏天来说, 这一年最重要的是高考, 而年初的开局就很不错,至少, 他是和高建峰一起度过的除夕夜。
虽然,他俩并没能在一起守岁。
夏天对高建峰的那记颔首, 其实是回答了高同学的第一句问话——还回宿舍么?
在收住匆匆涌上来的心猿意马之后, 夏天定下神,微笑着拒绝了高建峰的邀请。
高建峰还是那么的坦荡,而且明显是拿自己当兄弟、朋友看待,夏天也不想打破这个对他而言尚算是壁垒的关系。他做事有自己的分寸, 拿捏好时间点, 然后才能按部就班的照着心内的计划去推进。太急于求成, 有时候只会适得其反, 何况现在是高三, 又是90年代初期, 不夸张地说,要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怕是需要有杀人放火一样的勇气, 他得给高建峰留出思考和决断的余地。
正月初八, 短暂的假期彻底结束了, 冲刺高考四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周妈脸上, 充斥在四楼的每间教室、每个角落里。夏天这会儿才真切感觉到,自己真是又上了一遍高四,他也越来越多地从和同学的闲谈间,听到关于将来报志愿这个话题。
这一年,正赶上高考改革,全国开始通行3+2模式,困扰理科生们最大的难题政治被排除在了考卷之外,就着这个喜讯,夏天也终于知道了高建峰的理想大学,原来是远在千里之外,建在一座北方重镇里的老牌军工学校,A大。
相当的知名,也相当的不好考,在建国初期,这所高校甚至一度比清华北大还要令干部子弟向往。
说什么不想当兵,其实还是断不了某些渊源吧,夏天心想,其后他仔细翻找了不少资料,确定自己的成绩达到A大在本省录取分数线不成问题,只是生物制药在该校算是非常偏门的学科,一如他所料,完全不能和他想去的H大相提并论。
不过既然都决定了,夏天就不再犹豫,大不了将来考研,或是趁在校期间多找点实践机会,他的人生道路还是宽阔敞亮的,而那条路上,无论如何都能容得下高建峰。
也能容得下陈帆。
过完年,陈帆申请了住房,指标批下来没那么快,单位暂时给她找了个中转的单人间。搬过去那天,夏天陪着陈帆徐冰,自觉自愿地充当了一整天的劳动力。
那天是周日,徐家三口人都在,徐卫东还再试图做最后的挽留,可惜到底迟了,问题隔得太久,早就消磨殆尽了陈帆最后一点耐性,她全程一言不发,反倒是徐老太倚着门框,带笑不笑地看着她收拾东西,两只眼紧紧盯着,好像生怕她拿走什么贵重物品、存折银行|卡。
“一日夫妻百日恩呐,”徐老太闲闲地说着风凉话,“你一人带着孩子可不容易,有啥可闹的嘛,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咋就不懂睁一眼闭一眼的道理呢。”
徐氏母子正巴不得陈帆带走徐冰,所以老太太这是在激陈帆。她了解这个看似温柔和顺的儿媳妇,知道陈帆骨子里有种清高不屈的倔强。
那是徐老太最为厌烦,也最为捉摸不透的地方,有什么可傲的呢?徐老太不屑地想,不就是干部子弟,可那会下放到农场,父母被人揪着批|斗,自己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人瘦得像根豆芽菜,要不是老二心善,偷着给她拿玉米面窝窝头充饥,说不准早就饿死了。
当初她就不同意老二找这个女人,陈帆家里倒台了,以后也不可能对老二有啥助力,结果怎么样呢,全被她说中了。到了,还是靠着她儿的关系,陈帆才能在省城落户扎根,她儿一路辛苦打拼,最后却连儿子都没得一个,就是挣下偌大家业,将来也后继无人。
陈帆没搭理徐老太,她心如止水地收拾好东西,直到走下楼,她连再回头看一眼这个家的动作,都没再做一下。
夏天事先租了辆三轮板车,到了地方,再蚂蚁搬家似的往楼上运东西,之后是打扫房间卫生,又扛了两个煤气罐上楼,等布置差不多了,一天也就过去了。
有了自己的小窝,陈帆心情还算不错,徐冰却是成日恹恹的,有些话题不能轻易碰触,一说就哭。如今物质条件比之前差了不少,而且她也明确知道自己是被徐卫东抛弃了,这点真相几乎在一夜之间,击垮了她引以为傲的志得意满、骄矜浮躁。
不经历世事,人终究难以成长,对于骄纵惯了的徐冰来说,要在一夕之间长大不太可能,但遭受了打击,她也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动辄就伸出爪子恶意伤人的小野猫了。
日子按部就班,如轻风拂过水面,留下的痕迹只在淡淡一瞬间。倏忽到了三月初,学校里的桃树抽出了新芽,没过几天,就在料峭春风里挣扎出了几颗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可惜祖国的花朵们完全无暇欣赏,毕业生一头扎进题海里忘乎所以,然而在这么紧张的时候,高建峰却突然罕见地,一整天没来学校。
是病了么?夏天看着空荡荡的临桌想,半上午过去了,因为旁边缺少这么个人,他还真有点不大适应。
课间去洗手间,凑巧碰见汪洋几个刚从楼下放完毒上来,刘京像是大烟没抽够似的哈欠连天,一边抱怨着困,一边说想抽口凉烟提提神,无奈有凉烟的高建峰同学今天没在。
夏天借着这话题问:“高建峰病了吗?”
刘京精神头不佳,脑子也慢了半拍,想了想说,“哦对,他今天就没来学校啊,病是不大可能的,就丫那身体好的跟超人差不多,我想想啊,”他回头,问着汪洋,“今天几号来着?”
汪洋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于是俩人心照不宣,刘京跟着说:“肯定不是病假,是事假,嗐,明天就该来了,他那人上课听不听讲单说,反正一般不缺课。”
看样子,这俩人都知道高建峰请假的原因,夏天那根时不常要跑偏一下的神经再度拧巴起来,他忽然感觉,自己对高建峰的了解程度其实远逊于身边其他人。
没问出所以然,铃声就响了,夏天带着一丝不爽回去上课,不想中午放学,周妈就告诉了他一个扭转心情的好消息——数学竞赛的成绩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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