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并不能看清。
但离着那人近的,就没有这种顾虑了,将士们纷纷露出指责怀疑的眼神。再加上蔚栩和姜衍,那人只觉背上一寒,忙缩着脖子往后退。又不断安慰自己,他只是个打头阵的,如今任务已经完成,只要接下来老老实实,自然无所畏惧。
再说了,主动征询意见的是蔚蓝,他说说又怎么了?按照那位的安排,这还只是开胃小菜呢。
事实上也是如此,那人才刚退下,便有人大着胆子开口,“对啊,蔚大小姐说的倒是好听,我们也承认蔚家对蔚家军的贡献不小,可那是以前的事了。一个时候说一个时候的话,难不成仅凭她几句话,咱们就真的要将性命交到她手上,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得,一会是黄毛丫头一会是蔚大小姐,摆明了要拿她的性别说事!蔚蓝好脾气的点了点头,照例没有吭声。
底下的人就跟得到鼓舞似的,声音比之前更加高昂,“不错,战场上手底下见真章,谁也不能拿身份说事!总不能因为你是蔚家女儿,咱们就必须得听你的。那不是靠着祖宗功劳为所欲为吗,万一你没那个能力,咱们岂不是会被拖累死!”
“是啊是啊,咱们来投军本来就九死一生,谁家里没个老母婆娘和娃娃,要是本来就不必死的,却因贸然认了个小姑娘做主帅误了性命岂不冤枉?”
因着有这几人率先站出来,声音又大,演武场上的嘈杂声比起先前更甚。
蔚蓝也觉得差不多了,扬了扬眉,抄着手厉喝道:“闭嘴!”用内力喊话和扯着嗓子干吼自然是不一样的,她声音本就清脆,猛地这么一吼,底下就跟按了暂停键似的。
但她这态度委实算不得好,别说正在叫嚣的那几人了,就是原本偏向蔚蓝的人也皱了皱眉——前一刻还是被讨伐的小可怜,孤零零站在台上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忽然间怎么就颠倒过来了?难道真的是被戳到痛脚恼羞成怒了?
蔚蓝才不会管他们呢,别看她现在看起来面无表情,实际上高兴着呢!进军营果然是对的!特么的,终于不用压抑自己的本性了,与上京城相比,安平镇简直就是乐园啊!
趁着底下闹哄哄的功夫,蔚蓝握了握拳,扬声道:“废话少说,你们直接说不服想把我揍趴下不就完了!有胆的就上,继续说下去我会怀疑你们成心找事只会耍嘴皮子!”
说完指向最先出声的那人,慢声道:“你,上来!”
那人所在的位置距离高台少说也有三四十丈,原本还想装傻充愣蒙混过去,闻言不禁心生怯意,立时就往后退。却奈何他是最先跳出来的,蔚蓝这手一指,周围的将士立刻给他让出一条道来,在他面前直接就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有人察觉到他想要躲,心下不禁纳闷,直接就嚷嚷出来了,“哎我说陈二牛,你是不是没种啊,有机会了躲什么躲啊?”
其他将士闻言纷纷附和,虽说蔚蓝的前后行为有些差异,但人家占着理呀!军营里实力为尊,你既然不服,那就用拳头说话,躲什么躲啊!
陈二牛避无可避,咬牙站出来道:“我就是个小兵,你就是赢了我也胜之不武。我又不能代表其他人的水准,你要是真想证明自己,就应该找个高手来打!”说好了他只是个耍嘴皮子的呢,干什么要上去挨揍?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陈二牛虽不清楚蔚蓝的实力,但能将内力运用自如的,再怎么都不会太孬。他说完下意识往容光的方向看,希望容光能看在他率先出声的份上为他解围。
容光自然看得分明,却跟没看到似的,直在心里暗骂这人蠢货。
蔚蓝半眯着眼看他,似笑非笑道:“那你觉得我应该跟谁打?”
陈二牛顺着杆子往上爬,“至少是应该像骁统领和杜将军这样的身手,要不如何能是一军统帅?”
骁勇和杜权失笑,底下的将士一片哗然。
这下不用蔚蓝多说,大家也能确定这陈二牛就是恶意挑事儿的了——骁统领和杜将军从军多年,能有如今的地位全是凭实力拼杀出来的,身手自不必说。可蔚蓝才刚多大?又进入军营多久?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
“你倒聪明。”可就是太聪明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心大得,不但想要搞事儿,还想搞个大的。让她和骁勇杜权打,这是想要直接摁死她啊!
先不说众目睽睽之下,骁勇和杜权不好放水,她赢面不大,就算真的拼尽全力赢了,也难保不会有人从中捣乱。到时候对方无论是冲她下手还是冲骁勇杜权下手,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若是他们三人中有任意一人重伤或是致残,岂不正好给某些人创造了机会?
蔚蓝想了想,笑眯眯反驳道:“可你刚才不是说我只是个黄毛丫头吗,你连个黄毛丫头都怕?合着这话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了?”
陈二牛被堵得说不出话,脸上青青白白的,不过须臾间,额头上就冒出来一层冷汗。但他又实在是心虚害怕,他这还没上去就成了众矢之的,要是上去了还能善了?对战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万一蔚蓝直接下狠手将他打死了呢?
周围的将士们还在起哄,“上去,上去,上去!”连个小姑娘都怕,这不战而败的孬样,简直就是蔚家军的耻辱啊,就更别说这人还居心不良了!
蔚蓝对这样的场景喜闻乐见,微微抬了抬手,演武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旋即扭头,准确找准容光的位置,笑盈盈道:“容参将,你觉得这样的事情该如何处理?”
容光做梦都想不到蔚蓝会点名问他,闻言不禁心下一沉。其他将领则面色各异。
演武场上不由得更加安静了。
容光顿了顿迟疑道:“要接掌蔚家军的是您,末将这贸然插手,恐怕不大合适吧?”
蔚蓝笑了笑,看样子容光就连如何称呼她都成了难题——称呼她为蔚将军吧,容光肯定会不甘心,但若称呼她为蔚大小姐或是郡主,其心思又昭然若揭。
啧啧,可真是为难人呀!可她还真的就想为难他了!
蔚蓝摇摇头,不赞同道:“容参将这话就见外了,在场的都是自家人,自然有说话的权利。”她说着看向台下,轻笑着感慨道:“看样子容参将还是有些矜持啊!”
说完看向陈二牛,笑眯眯道:“还有这位陈二牛小兵,我也不是成心为难你,要不这样吧,公平起见,你到底要不要上来,咱们投票决定。”
容光和陈二牛都是懵的。
前者是没想到蔚蓝的话锋会转得那么快,前一刻还盯上了他一定要让他表态的架势,下一刻就轻轻松松将他撇到一边了。不仅话里话外嘲讽他有异心,还用上了矜持这个词!他一个糙老爷们,矜持能是什么好话?
再说陈二牛,见蔚蓝将容光都拉扯上了,这明显就是不想给他活路啊!容光是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么,既然蔚蓝已经注意到他,就算蔚蓝今日不把他打死,他事后也讨不了好!
容光脸都黑了,陈二牛欲哭无泪,但底下的将士却谁都不觉得蔚蓝这话有什么毛病。
不等二人说话,下面已经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上去!上去!上去!”谁不想被认同、谁不追求公平,谁还没点主人翁精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