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暮染突然就冲了出去。
脚下的大地在震荡,她的心也在剧烈跳动。
他是在那里吗?
他一定在那里!!
她身影在林间飞掠而过,直冲向前方的寨落。
风声、大地震动的轰隆声、寨落方向人们仓皇逃窜的哭喊救命声。山壁倾泻的力量扑面而来,带着让人绝望的心惊。
一切一切,又都交织成了她剧烈的心跳声。
她惊恐的想,如若他在那里,如若这动静是他闹出来的,那他……赵暮染抿紧唇,双眼发赤。
就在她要跑出林子时,一阵马蹄声夹在乱哄哄的动静中。她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窜出一道影子,然后腰间一紧,竟被人拦腰捞上了坐骑。
那人带她往林间跑,跑回她冲下来的高地,身下的坐骑也失去力气,趔趄一下再也不动了。
大地的震动不知何已经停下,身后那排山倒海的声音渐小。
赵暮染听着离自己很近的心跳声,慢慢仰头。
郎君清峻的面容就在眼前,眉目如画,薄唇轻抿。
她看着他,眨了眨眼,郎君的唇就轻轻落在了她脸颊上,气息灼热:“佳人如明月姣姣,愿以我之能为聘……”
赵暮染瞥了眼,弯唇,自家娘亲果然没说错,男人很好哄。
有女儿在边上殷勤布菜,安王肚子里再有怨气也被饭菜给挤跑了。饭毕,他灌了杯茶舒服的呼口气,朝看着沙盘发呆的女儿道:“明日后出发,你去逛逛就成了。”
逛逛?
她后来听说了要出兵的经过,大约明白安王要做什么,与渭州交界那片山林确实是有问题,也还算是师出有名的——
可这是不要她跟着动手的意思。
赵暮染就看了过去:“您这是叫我去认山头?”那何必跑。
“认什么山头,你是土匪啊。”安王睨了她一眼。
“嗯,您是。”占山为王,也只能是土匪干的。
安王就瞪了眼,赵暮染默默闭嘴,遗传个说实话的性子真不好。
帐内一下就安静了下去。
良久,安王用手敲了敲桌面,“都城的旨意要到庆州起码还得七日,去渭州交界后回来,也妨碍不了你成亲。你想好了。”
“若不然呢?”赵暮染垂眸问。
不成亲,她就得接旨待嫁,搞不好她那皇伯父还要她先回都城待嫁。不接旨,那就是抗旨了,谁知道这间皇帝在庆州外做了什么布置。
他敢下旨,必定有着计划。
虽然他们一家反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可到底还没有到那种地步,毕竟一旦反戈,夏国那帮孙子肯定要来凑热闹。隔壁还有个同样重兵镇守的渭州,界时他们要面对的是三面战事的压力。不然,当年皇帝也不敢丢他们到庆州守边界。
非忍不下去,她也不希望动刀动枪。
“短短四五日,有些消息到不了我手上,你自己看着办吧。”安王敛了神色,语气郑重,“成亲就成亲,你别假戏真做了。”
那个臭小子除了张脸,他还真瞧不上。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连个新兵都要比他顺眼。
赵暮染挑眉,“什么假戏,我既然要成亲,自然是真的。”
安王就沉了脸:“早知就该给你在军营抓一个了事。”
他身边副将的儿子,都还算优秀。
少女闻言嘿嘿一笑,她当初也不是没想过,“——但您先前下过令,说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本来就怕她的儿郞们,更不敢靠近。她说着笑得更灿烂了,“而且他们还喊我姑奶奶,真成亲了,他得喊你太爷爷还是喊爹啊。”
“胡说八道!”
安王斥一声,赵暮染还在那笑得花枝乱颤。谁让他当初也使劲跟在后边喊,这就是你们姑奶奶,就怕谁真敢拐了她。
想起以前做的孽,安王心窝子被戳得阵阵疼。早知有今天,他就不防备那么紧了,总好过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
安王郁闷得一句话也不想说,正好小兵来禀宋钊醒来了,并过来要给安王请安。
赵暮染双眼就亮晶晶的,安王看得又是胸闷,虎着脸让人进来。抢在女儿要嘘寒问暖前说:“你来得正好,本王正商量着你们的亲事。”
宋钊朝他行礼,垂手立在他面前聆听。
赵暮染却是起身,一手拎一把圈椅放到安王跟前,拉着宋钊就那么坐到他面前。
安王险些没忍住要一巴掌拍散那椅子。他忍了忍才开口:“你们成亲的日子比较仓促,本王也就不拘过多的礼节了,但给到你们家的礼一份也不会少。你还有什么要求。”
宋钊闻言心中一动,赵暮染拧着眉问,“父王,什么叫给到杨家的礼?你这是……”这意思是要君毅入赘?!
“好。君毅只有一个请求,若是我有儿女缘,我与染染的二子可否冠杨姓,但他不会分安王府一分家业。如若染染不愿意有这第二个孩子,君毅亦不强求。”
“杨君毅!”赵暮染被他惊得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安王也被他的果决干脆惊了下,旋即看向他的目光又凉飕飕。这臭小子,还没成亲就先想和他女儿生孩子,简直王八蛋!
他那破身体,他想生倒是得能使上劲。
安王拳头握得咔嚓作响,宋钊不紧不慢继续说:“成亲前,君毅亦会送染染一份嫁妆,若是殿下满意了,再应下先前的条件也可。”
***
“杨君毅。”
从大帐出来,与青年并肩同行的赵暮染突然喊了句
宋钊侧头看他,夜风将吹起他的袖袍。
“你怎么能跟着我父王一起胡闹。”少女见他神色平静,为他这种满不在乎有些气馁。
嫡长子入赘,他就不怕父母生气?
她本也没有这个意思,以她的身份地位,她即便是下嫁,杨家定然也不敢太过拘束她。她是郡主,可以有自己的府邸,其实一样是单独过日子。
在她看来,入赘实无必要。
宋钊将她眉心间的不满看在眼里,心头有种奇怪感觉,像被风吹得鼓鼓得袖袍。他望着她,月色下的少女眉目俏美,松松挽着的发随风轻扬,还是用着他的那方帕子。
他手动了动,忍住想去摸她一头青丝的冲动,负在身后:“是我先应下你的。”
赵暮染脚步一顿,想到她救人后脑子发热说出那句——郎君可愿以身相许,她澄清的杏眸就有了错愕。那其实只能算一句戏言吧,即便是想要成亲,她当时想的也是嫁他。
他竟是当了真。
赵暮染心头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品了品,有点像晚间餐桌上尝的那道甜酱瓜丝,笑意就在唇边一点点蔓延。
“那我等着嫁妆。”她笑着去握住他手。
“好。”青年小心翼翼与她十指相扣,清杳凤眸里有幽幽月华,有她灼目的笑。这一刻,他仿佛又身置十年前,与她无比贴近。
回到帐营,宋钊在赵暮染喂食下,被撑得有些坐不住。安王派了位小兵过来,说是给宋钊准备好帐营,让他早些回去歇息。
宋钊离开时莫名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赵暮染却是气得直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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