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浅,救……”
影厅里骤然响起的巨大音乐声,淹没了她手机听筒里的声音。
“喂?”苏浅慌张地从位上站起,捂住一侧耳朵,朝电话里喊道:“左逸你大点儿声!你在哪?”
然而,已经只剩下忙音。
四月,山里其实还有些冷,尤其早晨,空气湿寒,地上还凝着霜露。
但苏浅并不在意,她只穿件衬衣和单裤就迎着晨曦出了门,一路从家门口绕过田间,沿着崎岖的山路爬上了山。
速度不快,但间不能断。
毕竟——
四月不减肥,五月徒伤悲。
可两百斤毕竟是个大基数,她只能争取到六月的时候,不会太伤悲。
两个小时后——
苏浅终于抵达了她今天的目的地。
对,人活着必须要有目标。
做大事要有大目标,做小事要有小目标,短期内要有短期目标,长期内要有长期目标……
唉扯远了,她已经不是女强人了。
她现在的目标,也只是比昨天多跑两公里…
浑身汗透了,但苏浅也不敢歇,怕一会儿吹了风又会感冒,这地方缺医短药的,生病基本靠抗,不想给自己找罪受,苏浅便在山上慢走了起来。
这会儿朝阳升起,大地一片春意,她立在山顶,将风景收入眼下,自是美不胜收。
然而,苏浅却并未看得太久。
“喂,麻烦让一下好吗,你挡住我作画了。”有个不悦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苏浅的注意力没在“作画”两字上,而在“你挡住我”这四个字上了。
她回眸转身,自是恼火,对着画板后看不见脸的男子说道:“这山头又不是你家的,我想站哪里就站哪里!”
站哪里……哪里……里……
她嗓门是有多大,才能在山顶都带着回音……
苏浅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不已。
然而对方却并未回她,只似乎是掏了掏耳,又在画报后面一阵窸窣,最后长臂一甩,肩挎着画板就走了。
他没注意,身后的画板被几番颠簸,一张未完成的油画便滑落了下来。
苏浅本来想提醒他的,可一想起原身那粗犷的嗓门……算了,捡回去糊墙吧,画的还不赖,至少比那几张男团海报要强。
不过刚才那个人,究竟是谁啊?一直没看见正脸,身材倒是不错,穿着身简单的灰色运动衣也很有型,而且听声音的话岁数应该不大?
“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哼。”苏浅嘀咕完,卷了油画准备下山,猪还在圈里饿着呢→_→
她上山两小时,下山却只用了半小时,到屋后喂完猪再回家时,苏家人早饭都快吃完了。
苏母正在院中收拾碗筷,见她进门便侧过脸说道:“你咋才回来,又上哪疯去了?”
不怪她会这样问,她这大女儿素来好吃懒做,每天睡不到太阳晒屁股是绝对不会起床的,可近来也不知是怎么了,老是一大早醒来不见她人。
要不是自信她闺女长得安全,她差点儿就要怀疑,她闺女是不是在外头……跟谁钻草垛子了。
苏母狐疑地看着她,又突然一惊,大喝道:“你手里拿的啥?!”
吓得苏浅一咯噔,她突然有些理解刚才山上那男子的心情了,她也好想掏耳朵……
“你又去买墙画了是不是?!整天就会糟践钱!”苏母攥着一把筷子就朝她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老实说,苏浅穿来这里也有大半月了,任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却唯独怕这个苏母。
“这我在山上捡的!”苏浅连忙解释,连忙躲避,边手忙脚乱地卷开画布给苏母看:“你看你看,有人画了一半的画不要了!”
嗯,不管是掉还是扔,反正那人是要不着了。
“我看这纸挺结实的,就想着捡回来糊墙嘛,你先把筷子放下行吗?我以后再也不去买墙画了!”
苏浅一通情真意切的保证,却并没换来苏母的好脸色。
“这你大强哥家侄子的画,你一会儿吃过饭给人家送回去!”苏母说完就转身走了,回石桌边继续收拾碗筷。
苏浅看这战火算是暂息了,略微犹豫了下,又朝苏母身边走了过去。
在石桌边坐下,边吃饭边朝她问道:“这画真是……”她回忆了下,才继续说道:“我大强哥家侄子的画?”
先不说这大强哥是哪个,这侄子既然跟她还是个沾亲带故的主儿,那刚才在山上对她也太过分了吧?
好歹也算是他长辈么!
苏母闻言只白了她一眼,拿起筷子又想敲她头,却见苏浅已经早一步做出防御动作,便只好作罢。
嘴上骂道:“全村这么多娃,就你不好好学习!”
苏浅一脸懵逼,这都哪跟哪啊?好好地怎么又扯上学习了!
“初中没念完就回来养猪,俩月喂死你三头猪,还把你猪崽卖卖买墙画……”苏浅跟念经似的把话接上,又一摆手说道:“行了这些话我都会背了,你还没说呢,这画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来的?”
越发没大没小没脸没皮了,苏母作势又想打她,可对方早就练就了一身敏捷的闪避,她刚抬手,对方就已经跳远。
苏母怒哼了一声,又羡又怒道:“人家是咱村唯一的美术生!京大艺考的第一名!”
就差文化课再过个重点线,那就是妥妥的京大新生了啊。
“这么6?”苏浅也惊诧了,倒不是说考上京大有什么了不起,而是——
能从小山窝窝里考进京大,的确是件不易的事,更别提还是艺术类考生,同那些家境优越的考生们比,他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
“哼!”苏母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道:“我这辈子就不说指望你了,咱家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二妹和三弟,你可别再教坏他们!”
“等一下。”苏浅突然抬起手。
伸出两根手指:“二妹。”
伸出三根手指:“三弟。”
她收回手,一派认真地语气说道:“妈,您数错了,这是两份希望。”
“我看你是又皮痒了!”
……
每天鸡飞狗跳,不过习惯了就好。
苏浅最终也没把画还回去,因为——她不知道大强哥家,怎么走?
黄昏的时候,天气骤然变化,一阵电闪雷鸣过后,就突然下起了暴雨,苏浅刚给猪圈搭上棚,再执伞回家的时候,地上就已经深一脚浅一脚,聚起了泥滩。
路面变得又湿又滑,苏浅不由想起了家里那个萝卜头,家里总共两把伞,一把在柜子里收着,一把现在她手上。
那这孩子一会儿放学回来的时候……肯定是要空着手了。
山里的孩子,自小放养,如这般的天气,他们多是会三五成群,冒雨狂奔着回家。
不会有人去接。
但……反正也不远,去给他送把伞吧。
苏浅想罢便回了家,翻找出雨伞和胶鞋,又裹了件外套才迎风冒雨地出了门。
苏庄小学很容易找,一栋三层的白色教学楼,矗立在山脚。
山风狂暴,吹得苏浅几乎撑不住伞,冰凉的雨水砸到脸上生疼,苏浅这时候有些庆幸,万好——她吨位足够。
若换了上一世的苏浅,她这会儿已经被风吹走了吧?
“轰——”又一声电闪雷鸣,天色顿时暗了下来,犹如天幕被黑布遮住,她方圆几米间开始看不见事物。
慌乱间脚下一滑,苏浅又摔了一跤,顿时满身泥污。
“这地方真该修路了!”怒吼完这一声,她又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顶着伞,沿着小路往前走。
一阵电铃声入耳,苏浅总算松了口气,一抬眸,便见校门已经不远。
但她此刻形容狼狈,苏浅便没打算往校园里走,她就站在小路口,等着苏家小弟出来。
很快,栅栏铁门被打开,一群头顶包,头顶外套的孩子们便从校门里蜂拥而出,往各个方向四散逃窜。
那钻进雨幕里的姿势,竟比蛟龙入海还要欢快……
天色暗,再加上孩子们多,跑得也快,苏浅瞪大双眼等了半天,愣是没堵住人。
最后见有人要锁校门了,苏浅再也顾不得其他,忙跑近前去,拦问道:“等一下,请问里面还有人吗?”
隔着铁栏大门,黑伞下的男子闻言朝她望了过来。
他好像蹙了下眉,苏浅看不太清楚。
“你是来找苏继承的吧?他已经走了。”说罢他便转身。
“等一下!”苏浅再次叫住他,抬起伞,露出更多的光线,她浑身湿透,带着泥污,脸上被雨水不断冲刷,冰冷得快没有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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