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口,冷冷地看向了无声息的关饮江:“真是晦气。我们走!”
关饮江昏迷多时,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帘映着漫天星斗,仲秋的晚间总是冷得过分。
他全身僵硬,动一下便痛至全身,无法挪动半分。大口大口喘着颤抖的气息,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腿骨剧痛让他难能正常走路,拖着半条腿一瘸一拐地走回神威侯府。
夜色重,谁也不会关心他一个奴才。独自回到房中,翻箱倒柜一番,他房中还存着些许伤药和跌打酒。平时里也少不了伤筋动骨,处理这些伤势来,关饮江算得上驾轻就熟。
清清冷冷的烛光叫风猛吹了一下,他听隔壁几个下人赶忙跑了出去,以为是侯爷回来了,也同跑到中庭去。
到了中庭,他远远看见风风火火回府的是岳渊。锦衣华服,在月光流照下波动着些许云纹;神采飞扬,与当初那个在城隍庙脏兮兮的小乞丐判若两人。
周遭下人见了,各个敬了声“岳小公子”。岳渊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物件儿,都是从庙会上买来的,一件一件分给府中的下人。收到礼物的仆人,自是受宠若惊,连声感谢,惊喜地抱在怀中。
李檀今日回来得早,岳渊晚归,远远看见李檀立在流光树影下,笑嘻嘻地挥了挥手,赶忙迎上去,讨好似的说:“李檀,你猜我给你带了甚么?”
关饮江见李檀温着眉眼,低低打量着岳渊手中的物件,弯了眼睛,显然已知答案,却还在疑惑地问着:“哦?我猜不出来。”
“你来。我给你瞧。”岳渊牵住李檀的手,带着他往后园走去。
关饮江隐在夜色当中,慢慢抿起嘴唇,握着拳,怔然片刻,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们兄弟永远不分开。
当初关饮江信誓旦旦地说过这样的话,是他觉得...他和岳渊是一样的人。
可怎么会是一样的呢?他与岳渊有着云泥之别。
岳怀敬是神威侯的老师,岳渊在神威侯府,无一下人不敬着他,当他是主子,就连李老夫人和陈月都拿岳渊当家人看。更别提李檀...关饮江以前从不觉世上会有人掏心掏肺对别人好,可李檀待岳渊就是这般。
挂着神威侯府的牌子,到了街上,任谁都会对岳渊敬重一分。而他关饮江算什么......?
正如徐世弘所说,他不过就是岳渊身边的一条狗。
关饮江曾独自撑过无数个难熬的晚上,如今这个晚上也不例外。腿骨剧痛让他回忆起上次练武时转筋的痛楚。
他因习武过度,累得腿肚子打颤,抬腿上台阶的时候,贯穿腿骨的筋络好似叫人生拉硬扯住一般,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疼得他恨不得即刻昏死过去,却也无可奈何。
周日疲累的憋屈伴着眼泪全部涌出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往外掉,疼得他放声大哭。
那天正好岳渊和关饮江一起习剑,李檀在侧指点。见关饮江抽筋,几时都不见还转,岳渊手足无措。却是李檀皱着眉,蹲下/身半跪在关饮江面前,褪去他的鞋袜,按住小腿,握着脚,扳住他的脚趾。
习武时大汗淋漓,鞋袜早已浸了半湿,脱下来带着一阵阵刺鼻的闷臭,连关饮江自己都觉得难闻,一时羞愧不已,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哪里还在乎这片刻的疼痛?
可那只藕白的手紧紧地握住他的脚,盛着月光星光的眼睛注视着他的表情,直到看见关饮江有半分好转,才缓缓松开。
李檀说:“以后撑不住了,便要说。听到没有?”
训斥的话,却如同暖春潭水缓缓淌过关饮江的心头,又凉又温,叫他怔了眼,只晓得点头。
关饮江躺在床上,挨着全身的剧痛,低囔囔地喊了句:“我疼。”
蓦地,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来,关饮江抚上眼睛,掌心一片润湿,再喊着:“我疼...好疼......疼......”
如今他说了,可没有人会应他,没有人会安慰他。
他摸索着,从枕芯中掏出一张纸,上头的字行云流水,转锋勾月,写着“关饮江”三个字。
关饮江抹了一把泪,视线再度清晰起来,将这三个字看了又看,再小心翼翼地折好,贴在心口处。
他曾经在无数个难熬的夜晚肖想过——倘若、倘若他不是关饮江,而是岳渊,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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