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冲破了他的希望。
“什么是马鹿?你见过马鹿?哪里有马鹿?”
鄂尔泰看着她,心思一时还不能收回。
一连串的逼问之后,女人缓了口气,觉得是自己莽撞了,对着庄头一扬手,然后道:“先生,请坐。”
他退后一步,一点一点坐进椅子,等到完全坐稳,心也稳住了,平静地说:“千总大人。”
“不必客气。我请先生来,是为了请教的。”
“只为了茶园肥土?”
“不止肥土。”禾娘十分爽快,“我要问先生的是,马鹿,是什么鹿,哪里才能找到这种鹿?”
这一问真令人啼笑皆非,鄂尔泰却丝毫也笑不出,甚至提不起请神回答。
禾娘又问:“他们说,先生是京城口音,是从京城来?”
“是。”
“先生是否听说过一味成药。”
“什么药?”
“鹿蚕丸。”
鄂尔泰一怔:“千总深居深山,居然知道这种药?”
“我知道,这味药中的鹿,指得是鹿宝,云南山中有的是鹿,各种各样的鹿,我都命人取宝入药,可是并无疗效。昨日先生带话来说,马鹿,我从没听说过,他们也没听说过,难道鹿蚕丸中的鹿,就是马鹿?”
鄂尔泰摇摇头:“马鹿易形,其实是秦代赵高指鹿为马的旧事,并非一种鹿。”
“可先生说过,若是用在人身,可以壮筋骨,补元阳?”
“不错,我说的,是一种草药,鹿衔草,确有这种功效。”
“那,这草药是否可以令阳\\茎重生?”
边族女子之豪爽,直令人无言以对,鄂尔泰只好说:“千总的意思,我明白了,鹿蚕丸为大内秘药,是真是假外人不得而知,我所知道的是,鹿衔草绝无那种功效。”
禾娘闻言神色颓然,坐了下来。
鄂尔泰又道:“千总若是只想捕鹿,到有一个法子,我听说,西南山中,有一种罕见的树,叫做月亮树,这种树的叶子,能够夜里发光,远处看去,茂盛的枝叶就像圆月一样。”
“确实如此。”
“鹿生性胆小,昼伏夜出,借星月之光觅食,千总若是能在寨中大量移植月亮树,可能吸引来更多珍奇的鹿种。”
禾娘精神一振:“先生果然有见识!我立即派人寻找月树。”
“没能帮上千总,实在遗憾。若是没有其他事,在下就先告辞了,随从都是莽撞人,怕是等久了生出什么是非。”
“好。”禾娘道,“肥土一事还请先生费心,若是救活了雪顶茶园,傈傈族绝不薄待,只是,今日所说之事还请先生守口如瓶。”
出来之后庄头送众人返茶园,路上哈元生自然要问详情。
鄂尔泰道:“只是肥土的事。”
庄头虽说在前,可一只耳朵却向后竖,这时一带马盘回来,笑嘻嘻的:“我们还当千总相中了先生,想招赘在大寨呢。”
哈元生脸色一变:“休得胡说。”
“诶,不是胡说阿,你看这寨里的男子,黑黝黝粗鲁,哪见过先生这样的人物,千总又是另眼相看,第一次见就请到内宅密会。”庄头看哈元生脸色越来越黑,打着哈哈,“您可别生气,我们这里人不比你们,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遮掩,也没什么害羞的。”
鄂尔泰却似并未动气,忽然问:“听马老爹讲,千总孀居多年了吧?”
“是啊,老千总都去世了十几年了,禾娘千总妻承夫业。”
鄂尔泰深知此地并无节烈之说,便问:“难道禾娘千总没有再招赘夫婿么?”
“没有,没有,禾娘千总对我们老千总是一心一意的,十几年这么熬着,一个女人家,多不容易,我们下面人都替她难过,若是她真有相中的,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可惜,也是空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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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容安纵马疾驰在蛮烟瘴雾中。过往的年月是何其浅见,十五岁的少年无法想象那浓雾之后,想象只有在书中才有的,困兽当猛虎,刑天舞干戚。马驻奋蹄长嘶,容安惊甫未定地悬崖勒马。不远的对坡闪着一点银光,终于起风了,云缭雾绕中,容安看见了她。
容安也看见了月亮。
当东出的月亮经过对面的山崖,他想那缥缈的影子说不定就会翩然入月,然后驭云而去……而长号在下面嘶鸣。
雾散后的山谷中,容安平生第一次见识了象军。
一根竹竿高高举起,所有的庞然巨兽们仰天长鸣,从四面八方而来,每一跺脚,大地都要颤上一颤。囿于其中的战马连同骑兵一同被象鼻卷起,掷天坠地,巨趾之下,蹴踏如糜。
山风呼呼刮着容安的耳朵,他几乎听不到声音,只是狠狠抽着马鞭。血肉横飞中,骑兵一层层倒下,骑在象背上的蛮兵挥舞着钩刀和长矛,怪叫如鸮啼鬼啸。
然后响起一串轻盈盈的銮铃,嘶喊声停止了。终于他看清,有一匹马不似马,鹿不似鹿的雪白奇兽从对坡走下来,猛兽驯顺了,蛮兵纷纷跳下象背。适才他们穷凶极恶,此一刻他们趴伏在地。
原来是她。他们称她夫人。
五镯夫人的坐骑经过的地方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容安知道他错了,她不是飞天的月娥而是降世的霜女,她肃杀万物却如一支独放,就如那一朵开在鬓边的……梅花?如果不是这梅花状的苗银发簪她无一似外族,可他们对她是那样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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