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不了,你带着碧玉去吧,我歇一歇。”谢蕙连忙道。她知道谢怀信是在有意支开阿芸,她要跟着谢萱,看看谢萱要跟谁相见。她捏捏手心里的汗,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谢凌云点一点头,唤上碧玉就往外走。她盘算了一下,她手上的碎银子应该能买不少东西。
堪堪行了数十步,前面拐角处便转出了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
那少年十四五岁,身形瘦削,唇红齿白,便是孙九。孙九清秀的面庞上尽是惊喜:“谢小姐,小生孙九郎这厢有礼了。”
他以为谢怀信诳他呢,原来是真的。
谢凌云后退两步,有些茫然:“啊,孙先生,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八个字听得孙九心中一荡,心底那丝因为谢凌云年幼而生出的别扭情绪也一扫而光。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果然,她就是我的知音人!
谢凌云不知他欣喜若狂为哪般,她急着出去:“借过,借过。”
孙九却快速从怀里探出一沓纸来,恭敬而又期待地递给面前的小姑娘:“这是我最近写的诗,谢小姐可否拨冗一看?”
谢凌云微怔:“你要我给你看诗?”她并不去接那一沓纸。
一旁的碧玉意识到不对,脸色蓦地变了。这是要私相授受,诗文酬唱么?可三姑娘才十岁啊!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孙九点头:“是的,小生听闻小姐工于诗词,想听一听小姐高见。”
谢凌云这辈子长到十岁,还是第一回遇见这样的事情,她用眼神询问碧玉。工于诗词?真的是在说她么?
孙九又道:“这是我家里做的点心,给你吃。”他家里做的点心是一绝,又听闻谢小姐对吃的讲究,特意抱了点心匣子过来,博佳人一笑。
碧玉壮着胆子上前,喝道:“你做什么?你再放肆,我就叫人了!”
“我没做什么呀。”孙九瞧她一眼,“这点心真的很好吃的。”
谢凌云心心念念外面热闹的街市,不想在这里多耽搁时间。她直接说:“我不大懂诗,也说不出什么高见来……我五哥哥,我大姐姐都是会作诗的,你不如问问他们。他们就在那边。我不看你的诗,也不吃你的点心了。你让一让,我要出去了。”
孙九初听,只当是小姑娘谦虚,再后来见她说话干脆,分明是拒绝之意,他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他素来是有些呆的,当即捉住了谢凌云的一只袖子:“谢小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他这动作突然,谢凌云下意识一挣,轻松拽回衣袖,心说,真是莫名其妙。“什么今日?什么当初?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孙九身子微晃,那一沓纸散落在地,如同他被踩在尘埃的心。“明明是小姐自己……”孙九按了按胸口,面色沉痛,“是你说……”
“我说什么了?”谢凌云思索,她没说什么呀。她捡起纸,递还给他。
对方神态一派天真,孙九的心如同被锯拉扯,他一把将纸打落在地,再次拽住了小姑娘的衣袖:“你明明欣赏我的才华……”
为什么偏偏不认呢?难道欣赏他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么?枉他日夜期盼,欣喜若狂。
“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谢凌云微怒,手指在孙九小臂轻拂,他小臂一麻,松开手来。
孙九还在愣怔,却听那小姑娘说道:“别说我没说过这话,我就是说过,你也不能拉着我袖子不松啊。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吧!碧玉,咱们走吧。”
她还急着去看看呢。
她和那丫鬟翩然离去,孙九抱着点心匣子,眼睛一点点红了。
他将散落在地的纸一张张捡起来,小心翼翼放回怀里去。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谢怀信骗他?不,谢怀信没道理开这种玩笑。那么,肯定是有谢家小姐欣赏他的才华,不然谢怀信不会特意透露给他,方才那个小姑娘也不会说“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一定是他认错人了。是那个身材袅娜,面如芙蓉的谢小姐吧?一定是的,她是个绝色,又跟谢怀信关系亲厚,肯定是的。
他突然又生出了斗志来,一抬头,看见谢怀信并两个妹妹就在眼前不远处,他惊喜无限:“谢小姐!”
谢怀信一愣,这蠢货什么事儿都没办成么?等等,他向妹妹走来是怎么回事?蠢货!蠢货!
谢蕙身子微微打颤,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这就是谢萱要私下相会的人么?
那天开口说话后,她就断断续续蹦出一两个字,偶尔也能成句。刘妈妈瞧了芸姑娘一眼,果断无视了她的话。
才一岁的娃娃,腿都是软的,怎么能让她走远路?何况今儿还是她的好日子。
纵然谢凌云前世也算是个高手,但此刻她完全不是刘妈妈的对手。挣扎了一下,没能成功,她就老老实实地任由刘妈妈抱着了。
据她观察,今日的女客很多,一个个穿红着绿。习惯了简洁风的谢凌云表示,好看是好看,但着实怪异。
对话起初是围绕她展开的,人人口中都是溢美之词。什么美人胚子,什么大富大贵……听得谢凌云一愣一愣的,脸庞也渐渐发热。
真是太羞耻了。
等她终于被放到准备好的桌子上时,谢凌云知道,今天的重头戏来了。
望着面前琳琅满目的事物,她有点迟疑,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母亲。她也不知道该抓什么好啊!
然而一扭头,见母亲虽笑得温婉,但眼神既紧张又期待,她便又转过了头去。
罢了,自己随便抓吧!反正小孩子抓周,桌上放的都是好东西。抓什么都有好彩头。
于是,她就将放在自己脚边的,方方正正的一枚印章牢牢抱在了怀里,一步一步向桌边的薛氏走去:“阿娘,给……”
薛氏眉眼之间俱是喜意,一把将女儿揽在了怀里:“好阿芸……”
“小姐抓了官印,莫不是将来要做诰命夫人?”一位身着绛红衣衫、体态丰满的夫人笑着打趣。
旁边众人纷纷附和。
薛氏低头一笑,口中只道:“哪里哪里,她小孩子家家的,做不得准……”
……
谢凌云听她们说了会儿话,无非就是你夸我,我夸你,难得的是语气都极为真诚。好话听了一箩筐,初时她还觉得有趣儿,后来越听越没意思,就拉拉娘亲的衣服:“困……”
薛氏见女儿脸颊红扑扑的,眼睛微眯,知道是累了,忙让刘妈妈带她下去休息。
在回去的途中,谢凌云看见了独自站在路旁的谢萱。
才五岁的小姑娘穿着浅绿色的衣衫,一脸凝重立于风口,看着怪可怜的。
谢凌云心下奇怪,莫非她抓周时,爹娘不允许萱儿出现么?也不对啊,明明跟萱儿情况差不多的蕙儿都在的。
刘妈妈也瞧见了谢萱,停下脚步,问道:“萱姑娘怎么站在这里?不是说病了么?怎么不好生歇着?”
作为太太身边的人,刘妈妈对姨娘养的都没什么好感。但是这小姑娘毕竟是主子,她不能当做没看见。
谢萱抬起头,将目光一点一点移到妹妹身上。然后,她笑了笑,怯怯地道:“我只是想看看妹妹。”
许是在外边站得久了,她脸颊雪白,嘴唇微微发青。
刘妈妈忙道:“妹妹见到了,萱姑娘赶紧回去歇着吧!”紧接着,她让跟着的小丫鬟送谢萱回去“怎么身边也没个人跟着……”
谢萱默默听从刘妈妈安排,乖巧极了。
宾客散尽后,刘妈妈把遇见谢萱的事情说给薛氏听,末了感叹道:“到底是姨娘养的……”
薛氏道:“她一个小孩子家,又懂得什么?多半是她姨娘的意思,就是不知道这冯姨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萱聪慧漂亮,又不是见不得人,何必要她装病不见客呢?
——其实,冯姨娘自己也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要装病。别人家里头,都是正房太太打压庶出的姑娘,不让她们见人。怎么到这里是反过来了?
“蕙姑娘都去了,我听说好些太太都夸她呢。你说你,让娘说你什么好?还以为你刚才是想明白了,要去那些太太们面前露个脸,搏个好名声。谁知道你是去吹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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