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观音庙前有一口井,据说是观音玉净瓶里的水倾泻而出,形成了这口神井。虽是无稽之谈,但卫氏见这神水干净澄澈,尝了尝,甜美甘醇,心生欢喜,就饮尽了这一小盅,赞道:“到底是菩萨神水,就是不一样。”
谢凌云听说“菩萨神水”能驱邪避灾,招福纳禄,就想着也盛一些,让阿娘尝尝。见主持正陪着谢家女眷在菩萨像前讲佛家故事,她寻思着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就悄悄溜了出去。反正神井就在殿外,她取水也不过是数息之间的事情。
然而她刚一出大殿,就看到一个人站在井边,伸着手正往井边探。
谢凌云瞧这架势,不像是取水,倒像是投井啊!怎么会有人青天白日在这人来人往的观音庙里投井!
她也不多想,脚下迅疾如风,几步跃至那人身前,伸手拉了他的胳膊,向后一扯,成功使得那人离神井有数尺之远。
她刚一松开手,就不知从哪里跳出两个人来,他们手持利剑,明晃晃地剑尖正对着她!
谢凌云愣了愣,好久没见过兵器了,这两人也是会武功么?
“这是做什么?!收了收了!”谢凌云还未说话,方才站在井边那人倒是先开口了。
更让谢凌云意外的是,他话一出口,手持利刃神情冰冷的那两人竟然很听话地还剑于鞘。两人整齐划一的动作,竟然分毫不差,看着像是练家子。
他一句话就能这两人收手,是不是比他们厉害?可是,他看起来,并不像会武功的样子啊。
谢凌云抬眼看着这个人,十四五岁的少年,身形高瘦,眉眼清俊,除了长的好看一些,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啊。而且他的气息也不像是有内力的。
她上辈子见过的人不多,可是她也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多半就是师兄们平素最看不上的“玉面郎君”——或者说“小白脸郎君”。听师兄们说,一般长成这样的,武功都不会太好。只有使劲儿往糙里捯饬的,那才是伟丈夫,真豪杰。——这话的真假暂且不论,但她能肯定,此人并不会武艺。
谢凌云瞧瞧他,又看看那两个板着脸的持剑者,心思微转,也就明白了。这肯定不是投井,哪有投井还带着俩保护者的?她道声“得罪”,打算去取水。
只是在她看那少年时,少年也在看她。盯着她瞧了一会儿,他竟缓缓笑了:“是你啊……”
谢凌云纳罕,隔着冪篱还能看出她是谁?而且,她也不认识他啊。
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少年笑道:“方才你拉我的时候,离得近,你那个,撩起了一点,我看到了……”
“哦。”谢凌云心说,看到就看到,有什么大不了?
“你是从那里面出来的?”少年指了指观音庙的正殿,笑道,“你是观音?还是她座前的童女?”
谢凌云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看,小声道:“皇后娘娘才是观音。”
“啊?”少年神情一滞,勾了勾唇角,“我倒忘了,还有这么一个说法。对了,你方才拉我做什么?”
谢凌云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没有说话。她快步向神井,没错过身后的脚步声。
“哦,你也要取水么?”
少年这个“也”字教谢凌云微微一顿,明白过来:“你方才是在取水?”
“不然呢?”少年反问。但很快,他就自己说道:“也不算是取水,我是在观察,怎样取水更方便。”
谢凌云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诶,你取这水做什么?”见谢凌云转动辘轳,少年的声音充满了惊讶,“你也用得着在这儿亲自取水么?”
谢凌云不解:“庙里的师傅不帮人取,说是自己取的心诚更灵验。”
“不是,那你是人么?”
谢凌云手抖了一抖,正在上升的水桶又沉了下去。她抬眼看向少年,这人怎么这样说话?“你才不是人。”她继续转动辘轳。
少年似是没听到她的话,继续说道:“说起来,我也要取水的。我父,我父亲最近有些生我的气,我想亲自取了这水,让他高兴。”
谢凌云心说,倒是个孝顺的。她很快取了水,她只要一点,小心翼翼地用杯子装了,打算奉给母亲。
那少年却忽的低声问道:“上个月十一晚上,你不高兴么?”
谢凌云的手再次微微一颤,上个月十一?那不是唐诗雨生辰那日么?因为豫王妃的话,她心中不快。可问题是,他怎么知道?她心中一凛,难道说他在那夜见过她?她那夜穿街越巷,真的有人见到她么?
“神仙也有烦心的事情么?”
谢凌云呆了片刻,才明白过来,这人是把她当成神仙了?她有些啼笑皆非,上回在豫章长公主府,她因用了轻功,被人当做是使妖术,这回竟然被当成是神仙了吗?不错,算是一个进步。
或许是受少年神秘的模样所影响,她也压低了声音:“对啊,我有烦心事,我偷偷来的,怕被人发现,不是,怕被别的神仙发现。”
少年轻笑出声:“是么?”
谢凌云这才发现他笑起来时,眼中似乎有星光闪烁,她呆了一呆,却听那少年道:“可是,怎么办呢?已经有神仙发现你了。”
他“神仙”两字咬得极重,谢凌云觉得不对劲儿,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碧玉正朝这边张望。一看见她,便唤道:“姑娘,太太找你呢。”
谢凌云蓦地飞红了脸颊,啊呀,穿帮了。果然那少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瞪了他一眼,端着杯子就往大殿走。听力极佳的她隐约听到了身后的轻笑,她心里有气,明明是他先猜她是神仙的,她顺着他的话说了,他倒反来笑她。
她悄悄将“神水”给阿娘:“阿娘,这是神水。”
薛氏正焦灼不安,见她巴巴地端了所谓的“神水”回来,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轻声道:“怎么又乱跑?等会儿老太太找不着你,可怎么办?”
谢凌云瞧瞧正专心致志听主持讲经的老太太,笑了笑:“不会的,老太太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我的。”
薛氏无奈:“你啊……”
大殿人多,她到底是没有立即喝下那所谓的“神水”。
谢凌云也听主持讲经,听着听着,她心里忽然一动,暗叫不好。她急着回来,也没问清楚,正月十一的夜晚,那人是不是真的看见了什么。若真的看见了……她将心一横,看见便看见,她抵死不认,那人又能怎样?
再说了,那人也未必知道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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