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真心,绝非虚情假意,况且就算他心思不纯,咱们也可暗中查知,哪会让真儿轻易上了那小子的当。其实我思虑着,此事还有另外一番好处。”
“什么好处?”袁氏抬头问道。
夏仲琏负着手,眼望窗外耸如壁垒的山石,缓缓道:“世道为艰,江湖凶险,人活于世,图得该是个清静,咱们这半辈子不说是刀头舔血,却也是差不多,莫非今后也叫真儿还这般过日子么?若她能寻个良人相随,相夫教子,快乐一生,才是幸事,说不定连同咱们也能从此撇了这江湖纷扰,享几年清福去。”
袁氏听到这里已颇为意动,却白了他一眼道:“难为你想得这般周全,居然还说什么不是真要让真儿随着那姓秦的。”
夏仲琏笑道:“我方才说的是‘现下’,那小子既没金榜题名,也未赢得真儿的芳心,所以不须着急,只要静观其势便好。”
“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女儿家家的,又无名分,就这般整日和一个男子厮混在一起,成什么体统?若是两情相悦,真能白头到老还好,倘若真儿瞧不上他,此事无疾而终,又或是那姓秦的后来负心薄幸,真儿却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咱们可就悔之晚矣。”
袁氏堪堪说完,眉间不由重染忧色。
夏仲琏在她肩头拍了拍:“做一处也未必要以名分相随,那姓秦的小子是聪明人,谅他该有分寸,这倒不必担心。反倒是真儿那脾气,恐怕不易说通,还须夫人多费些心思,晓以利害,好歹叫这傻丫头知道爹娘这般全是为了她。”
袁氏幽然一叹:“好,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
花开两朵,只说夏以真奔下楼来,一路又冲出院子方才停住脚,心头却是郁愤难平。
从江南到京师,千里之遥,沿途牵肠挂肚,念兹在兹,全在父母身上,没曾想真的找见了,却凭白又与他们生了一场闷气。
许是恨父母当初应了那门婚事,致使自己无端成了寡妇,又或是恼他们现下还要乱点鸳鸯谱,要将自己和一个书呆子绑在一起,再加之这半月来所遇之事,更觉心痛委屈,可究竟这委屈是为了哪般,连自己也不明白。
此时天色将晚,寺中僧人已散了课,预备到后苑僧堂用晚斋,许多人瞧见夏以真寒着脸漠然穿堂而过,都觉诧异,有几个上前询问,她也不应声,只顾一个人默默走着。
众僧也不好多问,便随她去了。
出得后苑,见夕阳西斜,洒下一片垂重的金色。
夏以真回过神,抬眼看时,竟已来到秦霄那处院前。
这一声喊得甚响,便如发声之人就在门外似的。
秦霄与夏以真对望一眼,却是不紧不忙,将新买的袄裙递与她,自己也去旁边脱了湿衣挂在轩搭上。
此时外面廊间也传来推门走动之声,显是住店的其他宿客听到下面的叫喊,不明所以,都出来看。
之前那店伴“噌噌噌”地跑上楼来,歉声道:“诸位客官,对不住,县衙来了两位捕爷查问,都请随小人下楼去吧。”
廊间的宿客一听是衙门里来了人,登时纷议起来。
秦霄也暗暗奇怪,江边那事才只过了不久,怎的县衙这么快便知晓,遣人来查了?
不过,这些人倒也来得巧。
他心下暗自计较,瞥眼见夏以真已换上了袄裙,只是手脚不便,穿的不甚妥贴,于是比着手势,叫她仍躲在被中。
外面那些宿客只是议论,发些牢骚,却不敢违了官差的令,片刻间便都纷纷下楼去了。
只听那店伴又拍门叫道:“客官与夫人可还好么?外面有捕爷叫,还请快些下去。”
秦霄拉张方凳坐了,清清嗓子,冲外面回了一声:“我不必去,有话叫他们上来与我说。”
“啊?这……”
“你不用怕,就这般回他们便是。”
那店伴无法,只得应声去了。
“你为何不下去?”夏以真忽然问。
秦霄好整以暇地理着袍子,又将帽巾扶正,轻笑道:“夏姑娘难道忘了,我是堂堂乡试解元,位列‘龙虎榜’魁首,便是见了知县也可平辈叙礼,若被两个小小差役呼来喝去,成何体统?”
夏以真不懂这些规矩,只道他不过多认识几个字,满嘴酸文假醋,又不曾做官,与寻常百姓没什么两样,该当一般的畏惧官府才对。
现下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倒颇有几分不信,撇唇一哂:“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读书的么,莫要胡吹大气,稍时被官差拿了去,本姑娘……”
她本要说不去救他,转念又想,这样不免又会被说成是忘恩负义,顿了顿道:“我此刻使不出力气,不能与人动手,可不是不讲江湖道义,你还是快下去吧,免得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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