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间看不明确,侧面如刀削般洒脱漂亮,目光深邃,妲己突然恍惚起来。
“姜后始终不招,爱妃有何良策?”
他这话说得极轻极缓,如温水浸手,丝毫不曾察觉,又因妲己片刻恍惚,竟是未听清楚。
殷守耐心极好,又问了一遍:“姜后始终不招,爱妃有何良策?”
妲己这才反应过来,目光立狠戾起来,那姜后乃是害她樁仙仇人!定然要出条狠策才行!
鲧捐默默跟在妲己身后,她离得远,恐被帝王紫气所伤,但大王那话她听得清楚,莫名觉得大王问娘娘这话别有深意,她妄想提点,但妲己在前,她在后,且帝王在侧不得妄动,心中隐隐不安,已听见妲己娘娘快语答复:“陛下,臣妾有一妙计!”
“爱妃请讲。”
“姜后如此顽固,必然是没吃苦头,一问不招,可挖其左眼,二问不招,复挖右眼,三问不招,可剁其双手。人皆惧惨刑,姜后必定招。”
说活间,两人已走完长廊,厅堂里烛光闪烁,比长廊明亮十倍,妲己望见陛下忽的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脸,他的面色被烛光烘的温暖橙黄,双眼却冷得彻骨,瞳眸中火光映照闪烁,如洞悉人心之明珠。鲧捐从后边走了,心中不安越来越大。
只听见大王慢条斯理开口:“爱妃可听过一则故事?”
妲己不明就里,眼下就要审姜后了,大王突然说什么故事?仇人在前不得下手,简直令人心急如焚,但她只能温言答复:“臣妾长于边陲城镇,见识浅薄,不曾听过什么故事,妾闻陛下文韬武略,望陛下说与臣妾听听,也好涨涨见识。”
殷守双眼一眯:“爱妃既然愿听,孤便说与你听。”
“孤也不知此事何年流传,民间小事,常常流传市井,也做不得真,只愿博爱妃一笑。”
“话说东南有一山,名唤大刘山,大刘山下住了一刘姓猎户,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家中养有几十只鸡天天生蛋,又有一身力气时常进山打猎,日子也算和和美美,不愁吃穿。
一日,他进城以鸡蛋换米,数了数鸡蛋,少了几个,换的米与往日不差几两,又几日,又去换,又少了几两,如此往来,蛋越来越少,米越来越轻,老小竟然吃不饱饭!他去鸡栏一看,原来竟是少了几十只鸡!爱妃觉得那鸡为何少了?”
妲己:“臣妾猜,那鸡定然被什么人或野兽偷吃了。”
“爱妃果然聪慧。”殷守笑道“那鸡被山上的野兽给吃了!那野兽吃出味来,竟然日日来吃!”
妲己:“那可如何是好?那猎户定然得好好关鸡,又在护栏前做兽夹?”
“爱妃见多识广,那猎户果真如爱妃所言,作了兽夹,第二天起来,竟然捕获一只狐狸!”
妲己面色僵硬,听殷守继续开口:“本以为这次那兽抓了,鸡得保住了,但不想,鸡竟然依旧日日减少,那些狐狸也是狡猾,竟然识得兽夹,避过陷阱!
猎户终日苦恼,那米商见他鸡蛋越换越少,便问了缘由,米商得知后给他出了一奇策,爱妃可猜猜!”
妲己脸色不好,只回道:“臣妾愚钝,猜不出。”
殷守面带微笑:“爱妃哪里愚钝?爱妃与那米商竟如出一辙,以惨刑止事端,那米商口言‘兽有趋利避害之性,汝当将兽夹里狐狸挖眼断肢,挂于鸡栏前,看那狐狸还敢不敢!’”
妲己脸色苍白,听帝王那句‘敢不敢’掷地有声,一瞬间竟然惊出冷汗!又见陛下微笑问道:“爱妃可知结果如何?”
“阿守!”
纣王又喊大声了几调,又因方才生魂骤然成实,想动手去摇,却不想又如之前那般徒劳穿过,连发丝都不能触碰,心中顿时不安。
只观他胸膛起伏肉眼不见,脸色苍白,嘴唇色浅,呈气息微弱之相,急忙又喊了一声:“阿守!”
殷守双目不曾睁开,只见他睫毛微动,显然是听见了纣王的声音,他手指微动,却睁不开眼,纣王见此模样,心中大急,连忙跑去喊太医。
此刻太医正闲着弄药习医,自打上回出了毒死樁仙、绝人子嗣汤药之事,后又有大王酒醋乱洒显出血迹,太医们便觉普天之下,药理无涯,自身何其渺小,便是加紧习书,以偿学识浅短之缺。
院子里药香氤氲,日光闲散温暖,大人们个个神情淡然平常。
那纣王生魂,在院里大吼,言辞无比焦急,无人听见看见,任大王在虚空里喊打喊杀,诛人性命,无一人惶恐理会。
纣王双臂徒然放下,静站了一会,转身又跑回帝宫。
路途中他神情颓然,突见妲己急忙往帝宫赶去。
只听妲己小声自语:“大王为何此时气息如此虚弱,难不成遇害了不曾?我既已立下誓言,便不得弃诺,得去瞧瞧!”
见此情此景纣王心中大喜,想起那日妲己立誓,得保殷守平安,他本身对这妖狐心存芥蒂,若他生成实体,必然要弄死这妖精以绝后患,今日见她却是忠心重诺,竟成殷守唯一希望,且妲己为妖,见多识广,变化万千,救人便有希翼更大,真是恨不得赏这妖精万贯家财!
纣王跟在妲己身后,见妲己身着宫装,衣衫繁复拖沓,竟是拖慢了脚步,一边希望她变成原形狂奔而去,一边又徒劳催促:“快点!莫再拖拖拉拉,人命关天!”
妲己当然听他不见,也不可能变成原形,除非她突然发癫,不要混头了才是,她与殷守有心头血之联,心中有所感应,近日来只觉他气息越来越弱,又曾见面,看他表象不曾有事,也不敢多问,今日突然感应他生息将绝,便急忙赶来。
纣王一边焦急一边想着日后定要改良这华而不实的宫装,又见寝宫就在眼前,终于缓了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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