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青山道:“卿云兄走了,与我和宁王都相熟的,也就只你一人……”
“杨祭酒难道没有怨么。”赵拓道,“若是父王真像你说的那般为了我好,可都是因为——”
我是那个人的儿子啊。
尽管身上流着一半仇人的血,但剩下的另一半,已经足够换取宁王的珍视。
赵拓吞下了后半句话,只留下颇有余味的一截,抛给杨青山自己细品。
“毕竟和你父王有关,所以和你说说也无妨,此其一。但我在今日和你说这个,却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缘由。”
“我知道。”赵拓的眼中倒映着杨青山平静的表情,“杨祭酒是在提醒我,不要重蹈覆辙。”
杨青山无视了他话中嘲讽的语气,点头道:“你也觉得,自己对林待诏太过看重了吗?”
有意加重了“待诏”两子,提示对方这人已经今非昔比。皇帝恩宠有加之人,无论如何也不该和一个被贬藩王的世子再多有牵扯。
“林朝之于我,和宁王之于你,是不同的。”
“你还记得,来广陵宫的第一天,和我说的话吗?”
“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是当初王府上教画儿的师傅,我也不是刚被撵出家门的人了。”
杨青山徐徐点头:“你知道便好,下次见他,你——”
“自当注意分寸。”赵拓应得自然。
紧闭的房门在此时被人一把推开,赵拓回头,见到林朝满脸笑意站在门口。
赵拓回头看了眼杨青山,从表情无从推测这人是不是早知道林朝身在门外。而林朝……
林朝抻了抻身上的灰袍,笑道:“今日入宫,向圣上讨了个黄门侍郎的差事,往后这广陵宫,也由我来教画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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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广陵宫依旧是那个广陵宫。宫里的人来来去去,有人因为父辈身死而得以解脱,有人却因为失了家族的荫庇而沦亡。
不过这一切与赵拓都毫无干涉。
他依旧日读经史,夜读诸子,偶尔得闲与杨青山手谈一局,或在某人的威逼利诱下画上几笔闲画儿。
十年前那人上赶着跑到广陵宫来时,他说不出一句推拒的话。如今过了十年,便更说不出口了。
皇帝病重,朝廷暗波涌动。
听闻宫里得了某寺高僧的提点,有意大办一场选妃,冲冲宫里晦气。
听闻生怕太子的位置坐不太稳,皇帝已经开始着手将边域的将领调回,换上素来在军中无甚威望的文人。
赵拓在听得这些秘闻的时候,便生出了一个有些歹毒的念头。
当细细思量为落实这个念头,需要部署和牺牲的棋子之后,他极力将念头压下。
他说服自己,此事变数太大,不宜轻举妄动。皇帝身子向来不太好,真要做什么,也不急在这一时,更犯不着像赌徒一般押上所有筹码。
但宫里的各种流言在京城了已经传了大半个月,有增无减。
看来皇帝可能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赵拓将前朝史翻了页,却没有读进一个字。
如果不试一试,恐怕他真的没有什么机会了。不论未来要做什么,如果还有储君正大光明地坐镇中枢,总是一大阻碍。
况且他今年二十,那太子,也足足有十四了。
要试吗?
赵拓将书反扣在桌上,一手支着额头回想这十年。
日子总是越过越快,然而一经回想,又会发觉原来角落里还埋藏着那么多以为忘却了的往事。
“头痛?”
一阵杯盘的脆响,而后便是关切的问候。
赵拓看见额前探过来一只手,轻轻在他眉角按了两下,试探一般问:“这里也痛吗?”
“不痛。”
“那便不是着凉了。”
赵拓抓住那只正要缩回的手,放在脸边蹭了蹭。对方虽然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人了,但骨架生的清瘦,又常常露出副天真的神态,看着还年轻得很。
“头也不痛。”
“那支着头作甚?”林朝抽回手,替他打开茶盏的盖子,又把盛着糕点的盘子转了个方向,将赵拓喜欢吃的几样推到他身边。
赵拓拈起一片青糕,道:“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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