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在别人家织锦,总不如在自家适意,可云娘却是要强的,因她拿的工钱最多,自然要对得起这钱,织锦十分用心。每日去的早,走的又晚,又与丁家的女眷在一处。
这一天中午云娘吃午饭回来,却与一个织工一同进丁家大门。原来最早的时候,织锦都是各家女子的事,但是织锦的利大了起来,特别是有了织厂后,便有许多男子也开始织锦,甚至有些大的织场只要男子不要女子,男子织锦也越发多了起来。
丁家因家里便有女子织锦,所以是男女分开成两处织房,云娘能来也是看好这一点。因此云娘虽然到了丁家也有几日了,但与织工很少见面,并不熟悉,便点一点头过去,可却被那织工叫住了道:“豆腐西施十分不容易,只借用你家门前一些空地,你便将她骂得没法子做生意了,是不是太过?我便帮她求个情吧,请你大人大量,莫要再计较。”
云娘不想能听到这话,似乎她有多不近人情,方才醒悟原来那天陈大花哭了半日,早已经将事情传了出去,恐怕盛泽镇上人人都知道了呢。
她自然知道自己才是占了理的一方,又气恼陈大花的无耻,可却不不屑与此人多话解释,只是紫胀了脸道:“我就是不喜欢与人方便。”转身进了织房,又听外面那个织工又说:“自己不用的地方,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又何苦呢?”只咬着牙不响,手中理着线忙个不停。
丁家的一个女儿看不过了,便隔着窗子道:“明明是云娘家的门前,豆腐西施占了倒有理了?我看她就是装可怜,引你们这些人帮她说话!”
外面便回道:“我们不过是路见不平说上一句罢了,又算什么!”
又有一个来织锦的妇人笑道:“先前豆腐西施的豆子都有人帮着磨呢,现在要钓汤豆腐这条大鱼便不用你们了,你一定也半夜里去推过磨吧,在我们面前装什么侠客欺负云娘,也不知道豆腐西施领不领情!”
云娘不意他们竟然吵了起来,便起身相劝,“两位姐姐,算了,已经过去了。”
没想到屋子里的女子们便都道:“豆腐西施一惯这样勾引男人,我们亦不是为了你才说话的。”
“是啊,大姐家的男子就半夜里去帮过豆腐西施,后来打了几次架才好了。”
云娘先前也知道豆腐西施名声不好,但现在才知道她在许多男子眼中很可怜,却在女眷们的心中坏到了极点。
大家在一起议论半晌,由云娘与豆腐西施的冲突开始,说到了豆腐西施的往事,后来竟又议论起男人的可恶,便说到了汤巡检,“豆腐西施搬地去好几个月了,可将汤巡检勾到了手没有?”
有人便问云娘,“你现在住在巡检司旁,曾见他们来往?”
云娘赶紧摇头,“我才搬过去,且我和荼蘼两个到了晚上便关门睡了,哪里会看别人。”
“我还记得豆腐西施在大家面前说整个盛泽镇的男子,没有一个比得了汤巡检呢,又常说汤巡检只爱吃她家的豆腐。样子十分得意,似乎……”
一语未竟,丁寡妇突然走了进来,大声喝斥道:“你们可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豆腐不豆腐的又关我们何事,还不赶紧织锦!”
大家赶紧各自埋头织锦,唯有丁寡妇的小女儿轻声嘀咕了一句,“我们本就没闲着,织锦又不用嘴。”
丁寡妇立即暴怒了,“织锦用的是心!你一直说话,哪里能织得好!看看你织的,再看看云娘织的!”又踱到云娘面前,看了一会儿温声道:“你与荼蘼两个单独住,每日门户要严些,别让人说出闲话来。”
虽然知道丁寡妇不是在说自己,但云娘不免心里也惴惴不安,见她对自己说话语气还好,赶紧点头,“我知道的。”
丁寡妇方走了。
云娘织了一阵子锦,起身吃茶,便又想起了陈大花。大家吵过便都算了,不可能真气,唯有她亲身经历,不快很难一下子消去。
陈大花勾引别人也好,想嫁到汤家也好,都与她无关,可是她为什么无事生非,占自己门前呢?
因为先前两村的仇恨?这么多年了应该不会,而自己亦没有别的事情得罪过她。那么还是因为郑源与她吵了一架,但当时自己虽然毛躁了,但豆腐西施说别人坏话也一样是错的。自己才住过去一两日,再没有得罪她的,每有好吃的都还给了曲小郎,还能为了什么?
想了一会儿也没有头绪,又重新回来织锦。心里有事,手下的力气便没用好,“嘣”地一声,一根丝断了,云娘赶紧重新接好,将心思也收了回来,管别人怎么样,自己只要觉得没错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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