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酸酪。就在这胡凳边上一手端着碗,一手叉着腰,一点一点地呷着酸酪,偷眼观望那大礼拜寺的动静。
大凡像这类供神祭祀的地方,久受祭礼,必然显出一些与众不同的异样气象来。王超瞪圆一双眼睛,上下翻动着望去,就见日头偏西的淡金光芒染黄了大礼拜寺的圆葱形拱顶,隐隐约约可见丝丝白气蒸腾于上,渺渺绰绰的结成一片云气。
王超将手里陶碗凑近嘴边又呷了一口,自己琢磨道:“我未跟着主公前,当初也跟着那短命夭寿的老和尚去地夷夫人庙拜谒过。地夷夫人那庙里,也是丝丝白气蒸腾,倒是杂着三成黑气和血光,竟还不如这大礼拜寺纯粹了。只是大凡庙宇,能显出这样一片祥和之气,必然都是供奉了有来路的大神,又得本地土人虔敬供养礼拜的缘故。而这丝丝白气蒸腾,居然不带一点血光和黑气,那肯定就是位不需血食的正神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主公要教我打探什么外道神力?”
他正思忖间,便见面前有一片黑影一闪而过!
眼见得这片黑影晃过,他本能地想要吐出舌头朝着黑影一卷,却猛地想起魏野吩咐,嘴半张着时候,生生将舌头缩回去。
再定神看时,却见面前这片黑影是个老态龙钟的驼背老婆子,只是这老婆子头上顶着一顶罩面黑布,只在脸上挖出两个孔来给眼睛看路使唤。身上是一身一口钟般的罩袍,下摆直缀到脚后跟上,若不是一双皱如鸡皮的手还露在外面,蛤蟆王超还真以为遇上了哪出古墓里变化的尸怪一类妖物。
那老婆子也不曾看到蛤蟆王超半张着嘴的怪样,也到卖酸酪的老人面前,付了几文钱,买了一碗酸酪,就这么端着晚,整个兜进黑面罩下面,悉悉索索吃起来。那动静,怎么看都让王超这蛤蟆和尚想起那几个死在魏野剑下,蒙面兜头,吃人不露吃相的尸妖来。
就听得卖酸酪的老儿向着这黑布裹了全身的婆子说道:“可听说了么?昨日太守府上的官人,硬跑到礼拜寺里要参观,咱们伊本大伊马尔执拗不过,只好让这些不干净的官人进去了。这些做官的,着实太会勒逼我们教民,真教人气不过。”
呷酸酪的婆子隔着那块黑布,说话声音有些含混,却是不停点头道:“这些做官的都是吃猪油的,又没有皈依主,圣贤的道理说的明白哩,不许这些不信主的人进礼拜寺的。早晚这些做官的,也是要下火狱的。”
这两个教民在那里低声交谈,立在一旁的王超却是听得哭笑不得:“天下间的庙祝和尚,哪个不指着官人们来瞻仰礼拜的?怎么到了这里,反倒嫌弃起来?”
他正腹诽间,就见那卖酸酪的老人望了望日头,向着王超说道:“快到做礼拜的时候了,这客人,老汉要收摊了。”
王超也不和他计较,放下陶碗走开去。一路上,只见一群群穿白衣的男人朝着礼拜寺中走去,间或有些全身罩黑衣的女人逆着他们的方向朝着住家去。看上去,就像是幽魂队伍里多出的几只恶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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