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宣平郡主与周大人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
宣平郡主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想扶起周晟,可周大人却拉住了她。
周大人淡淡地道:“很好,你如今……终于是长进了些。”
周晟眼眶一热,默不作声地跪在地上。终于,周大人亲自扶起了他,一家人往屋内走去,往正厅坐了,周大人问道:“这些年来,想必你吃了不少苦罢?”
从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骄纵任性,不知天高地厚。如今,他的皮肤已经被西北的风沙磨砺得粗糙而黝黑,三年的戎马生涯让他浑身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性子也安静沉稳了许多。他全身包裹在铠甲之下,唯有面容露了出来,在脸上都留下了几道不浅的伤疤。
“也还好。”
“听说你此次以身犯险,孤身潜进了敌营,烧毁敌军的粮草,才使得战役首次告捷。”周大人平静地叙述着,“你有这份勇气,很好。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与你母亲?我们抚养了你这么大,你又是我周家的独子,其中若有不测……你可曾想过这后果?”
周晟沉默许久,不知该如何回答,良久,才缓缓地道:“儿子不孝。”
宣平郡主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儿子从西北回来几乎是全变了样儿,她心中正是伤心的时候,听了周晟说这句话,忍不住就过去推了他一把:“你这黑了心肝的,世上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就跑到西北去,你可知这三年我与你父亲是怎么过来的?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让我还怎么活?”她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着搂了周晟道,“我苦命的儿。”
周大人叹一口气,摆了摆手道:“好了,晟儿从西北长途跋涉的回来,你别闹他了,让晟儿先下去好生休息休息是正经。”
宣平郡主松了手,关切地道:“是了,你先回院子里歇息着,你的院子我前些天就派人打扫了一遍,你安心住下罢。”
周晟点点头,拜别了周大人与宣平郡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看着熟悉的摆设,竟又生出一种恍惚之感。
他掏出了怀中的帕子,又打开了他放在暗处的箱子,那把鸣凤古琴已经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尘,他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吩咐身边的心腹道:“你去打听打听,扬州沈知府家的二姑娘如何了。”
那人领命告退,周晟深吸了一口气,紧捏住那方手帕,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明琴现在如何了?她今年该十六岁了,他走之前给沈大人寄去了那样的一封信,照理来说她不应该嫁给姜怀真,或许跟别家定了亲事,又或许,还在闺中未嫁……
很有可能在闺中未嫁,明琴若是推掉了与姜家的婚事,说不得名声受损,仍然待字闺中。周晟紧紧的捏住了那方手帕,以他如今的能力,说服父母向沈家提亲不是难事,想必沈家也不会拒绝这门亲事。
他坐在床上发怔,过了片刻,那人终于回来了,低声回禀道:“报告将军,外人都说沈家二姑娘两年前因病离世了。”
“你、你说什么?”周晟的声音发颤。
他只感觉心中一阵剧痛袭来,逼得他不得不捂住了心口,昏天暗地的,喉间传来一股子腥甜,他“哇”地一声,竟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将军!”
周晟勉力支撑住了身体,他口中弥漫着腥气,眼前更是一阵阵的发黑,摆了摆手道:“你退下。”他走到箱子前,取出了那把鸣凤古琴,怔怔看着,眼中竟是泛出了泪水。
那人有些不放心,可是军令难违,他仍是行了一礼退下了。
“高山流水,不遇知己……”周晟喃喃了一句,模糊的想起他初见明琴时的那一幕,扬州护城河畔的沉棠亭中,她垂头抚琴,周身的气质平和安宁。
就是那一幕,他记了五年。
此前他只是个不知世事的娇惯公子罢了,被宠惯得太厉害,整日里无所事事,惹是生非,可那一眼便有了牵挂,自此,他费尽了百般心思,也只为再见她一面。
他为了找到鸣凤古琴,寻了一年,最后用自己十岁生辰那年,父亲送的一把名贵军刀交换才换了来,那把军刀是世上罕物,他曾经爱若珍宝,每日里连睡觉都要抱在怀里。
他参军三年,从她那儿强抢过来的一方手帕如今已经泛黄,上面绣了个小小的“琴”字,就是这么一块手帕,让他数次死里逃生,每次都以为到了自己的极限,可是看着手帕,他总是咬咬牙坚持了下来,否则,他上次早就死在敌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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