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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青远觉得他的情绪也快到了临界点,不再出声,伸手给他顺了顺气,过了许久,感觉他稍稍平静了些,轻声道:“我们都被捆在这里,不一定能看到明早的太阳。不过我看你似乎有话要说,有冤要申,我不介意在临死前,听听你的故事。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冤情,等我们都到了地下,见到阎王爷的时候,我还可以帮你喊喊冤,如何?”
青年有些失神,不知道想到什么,愤怒渐渐被悲伤取代,颓然倒地,闭上眼不再理会祁青远。
祁青远有些着急,好不容易有个突破口,但这青年明显不配合,他伸手又把青年嘴里的破布拿了出来,正犹豫要不要再刺激刺激他,就听到青年嘶哑的声音传来。
“我的爹娘、我的亲人、我的族人,没有死在地动之中,而是死在了官府给我们送的救济粮药中,你说他们死的冤不冤。”
“为了掩盖那些狗官用发了霉的粮食药材害死人的恶行,一把火烧了我们全村,几百口人尸骨无存,对外宣称我们得了疫病,你说那些狗官该不该死。”
祁青远听着青年悲愤的讲诉,震惊不已。
原来这个青年叫许利旺,是昆山县许家村的一个普通村民,在地动发生后,因许家村和浙州相邻不远,所以受灾较重,他们没了房子没了土地,唯一庆幸的就是伤亡并不严重。
在许家村人靠着从废墟里扒出的一点粮食,熬过地动最初的几天后,终于等来了官府的救济。
昆山县令亲自带着衙役差夫给他们运来了粮食、药品。许家村人怀着感恩的心情,喝下了一碗碗以为是救命的汤药粥。
但没过几天许家村的老人小孩开始出现恶心、呕吐、晕厥的症状,许家村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求助他们的县令大人。
昆山县令也没有让许家村人久等,很快就派来了大夫,给村里生了病的人开了药。但情况并没有好转,有更多的人开始出现头晕乏力、恶心呕吐的症状,许家村人心惶惶,觉得老天无眼,在让他们经受地动之灾后,还要让他们染上疫病。
真相是许家村的村长偶然发现的,在身心俱疲下,许村长整夜整夜的失眠,天才蒙蒙亮的时候,许村长就起身想看看村里的孩子们,路过临时搭建的厨房时,听到两个衙门差夫的对话。
年长的差夫正训斥年轻的差夫道:“赶快干活,大人马上就要派人来探查情况了,要是发现你把这些发了霉的米粮药材,没淘洗就直接给这些灾民用,你小子可吃不了兜着走。”
年轻的差夫嘟嘟囔囔道:“叔,反正都是给灾民吃的而已,直接煮在锅里不就成了么,混着药味他们哪里闻得出是长了霉烂了的米粮。这么大几袋,大人吩咐要淘洗三四次,害得我们叔侄天不亮就起来干活。”
年老的轻声喝道:“别想着偷懒,这些米粮药材都是发了霉过了期的,你不给他们淘洗干净,要是真出了事你能担待得起?都怪你小子偷懒,这些天,许家村的人大半都生了病,引起了大人的注意。不过,也不知他们是真的身体差,还是吃了这些才变成这样的。”
之后两人的对话是什么,许村长再也没听进去,他的耳边全都是发了霉的米粮、过了期的药材等字,老村长犹如遭到晴天霹雳一般,
原来县令大人吩咐在稀粥里加上药材,不是像他说的要给他们调理身子,只是为了不让人吃出霉味;原来村里的老人小孩莫名出现恶心呕吐的症状,不是得了疫病,而是吃了这些才变成这样的。
许村长气血上涌,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惊动了里面的两个差夫,“谁在外面?”年长的差夫喝问道。
许村长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了,他只想着要把真相告诉还被蒙在鼓里的乡亲们,他跌跌撞撞的回到了临时搭建的睡蓬前,一声悲鸣,惊醒还在睡梦中的许家村人。
许村长一字一落泪的告诉了许家村人真相,许家村人难以置信,但真相总归是真相,而且这个真相也让许家村几百口人命丧于大火之下,只逃出来两个青壮年。
祁青远洞心骇目的望着一脸悲容的许利财,心里有些茫然,这就是这场流民叛乱的导火线么。官员以次充好、以坏充好来谋取其中的差价利益;受害者愤而起义,杀害官员全家。血淋淋的事实让祁青远惊心。
现在死于叛军手中的苏州官员已有三人,而活着官员中又有多少牵扯其中呢?
祁青远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和你大哥逃出来后,为什么不报官,而要选择反叛作乱的方式呢?就算你们不再相信昆山县令,也可以去找苏州的知府和巡抚大人,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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