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苏是看到苏大伯很有几分拘谨和抬不起头的窘迫,昨天连夜将头发剪短染黑了,为此苏朝阳差点没笑话死。
“大、大伯,伯母。”
“哈哈,原来是小是你!你不错啊,这么小就买车了。”
“哪儿啊,是问朋友借的。”
“别谦虚,你小叔说过你心里是有想法的人,攒了家底证明你长大了。”
苏是心中一暖,看来大伯是知道他干哪行的却丝毫没有反对和瞧不起的意思。
陈逸豪和妻子刚从车里下来,陡然听到颇熟悉的声音,反应过来忙扯了妻子一下,陈夫人惊异:“哎呀,是苏院长和叶主任。”
夫妻两人连忙一起上前打招呼,不明所以的陈落慢吞吞的下车,看到熟悉的人不由眨了眨眼,迟疑的跟过去。
“苏院长,苏夫人,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们,回家过年?”陈逸豪友好的跟苏大伯夫妻握手。
“陈老板,陈夫人,好多年没见到二位了。”
两对老夫妻客客套套的来往个不停。
苏是认出陈逸豪时早就瞪穿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看到后面沉默站着的陈落,苏是更是惊悚,陈落果然不简单,没想到会是省内首富家的子侄。
今天的陈落有些不一样,褪去学生装束的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订制西装,虽然胖,气质却完全变了,只是安静闲适的揣着一只手站在那里,没有多余的语言和动作,仿佛全身都写满了胸有成足的自信和稳健,十足一个久经沙场的精英。
陈落看着别处,苏朝阳亦是沉默。
陈逸豪终于扯到陈落这儿,热情的向苏大伯介绍:“这是我外甥陈落,以后就是我的接班人。小落,这两位都是咱们省里出去的顶尖级医生,你外公外婆和舅妈都被他们帮助过……”
陈落礼貌的抽出手,苏大伯迫不及待地扯过苏朝阳:“陈老板,这是我嫡亲侄儿子,跟你外甥好像差不多大的样子,小落多少岁?在哪读书?”
苏朝阳僵硬干笑。
陈落抢在陈逸豪之前回答:“我现在休学,舅舅,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
“伤脑筋,我现在有事去国外一趟,回头有机会一定找苏医生喝几杯小酒热络热络……回头见。”
“好走。”
苏大伯夫妻跟他们道别,陈落走到陈逸豪身边淡淡说:“舅舅,以后别说接班人的话。”
陈逸豪不满:“为什么不能说,我无儿无女,你不接班谁接班。”
陈落摇头,不用看他就知道后面舅妈的脸色有多不好,没有他这个程咬金,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娱乐公司和丈夫的企业将来都留给娘家的子侄,起码好过送给外人。
可惜忽然归来的陈落,他不是外人。
“朝阳,你爸回回打电话都吹嘘你特别会下厨,到底是不是真的今天可要见真章,你捎给我的那些泡椒咸菜,哎哟,好吃的我根本吃不下别的菜,那些真是你做的?”
苏朝阳得意:“待会让你们见识见识。”
苏是帮腔:“的确是朝阳做的,我经常去蹭饭。大伯,不是说堂姐和姐夫要一块回来?”
“他们开车走的高速比我们早出发,估计要晚些才到。”
“现在又堵又冷,走高速太累了。”苏朝阳皱眉。
“年轻人随便他们折腾。”
一路欢欢笑笑往家里赶,离梧桐路越来越近,大伯反而不说话了,透过眼镜安静的观望外面的街道,嘴角含笑,一言不发。
“大伯,到了。”
“嗯……”
苏大伯站在熟悉的老楼房前,心中感慨万千。
上一次回来是老父亲去世,满心后悔和悲伤,然而什么也不会改变,他还是要做一只背井离乡的白鹭鸟。
年纪大了有时候会恐惧,恐惧自己忽然有一天老去却来不及回家,恐惧时代变迁太快,回来时已经找不到记忆中的梧桐路。
“大哥。”苏达匆匆上前相迎,喜悦的心情不言而喻。
“小弟你一点没变。”苏大伯拍拍他的肩膀,眼神中包含赞赏。
苏朝阳拉着苏是去厨房帮忙做菜,中午就多了两个人,他麻利的做好了午餐。
一顿饭吃的全家人喜气洋洋,姑奶奶笑的牙齿都合不上去,拉着苏大伯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苏伯母在旁边凑趣。
“小弟,下午和我去山上。”
苏达迟疑:“过几天就大年三十,到时候全家一起去辞年。”
苏大伯摇头:“辞年肯定要去,今天我想先过去,爸的周年和三周年我都没回来,怎么也该去看看了。”说罢想起来现在苏达很忙,过年期间超市生意特别火爆,苏大伯忙说:“你去忙算了,我让两个孩子带我去。”
“好啊,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大伯的。”
“你大伯母累得不轻,下午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苏朝阳很理解大伯的心情,悲伤于背井离乡的无奈,却又义无反顾的不肯回头。他有万般不舍,却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他有他要守护的人,女儿,妻子,有他们的地方,他必然追随。
特别是此时,对大伯来说更是心情最难熬的时刻。因为他终将选择踏离这片故土,从此,他会是真正的游子。
苏爷爷和苏奶奶的墓地在距离仙女山并不远的七峰墓园中。
来到目的地磕了头,苏朝阳便带着苏是走到了旁边的凉亭里,让大伯一个人独处。
苏是不理解苏大伯的心情,他看到的是苏大伯的成功和体面荣归,那些大人物见到他很给面子,名利双收不过如此。
苏朝阳却铭记和苏大伯同样的煎熬感受。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大伯十八岁开始离家,待真的老去归来时,搀扶着他颤巍巍的身体走过繁华都市,亲眼目睹家乡已经没有家,无改的唯有这片墓园,其中有他长眠于此的父亲母亲,和他的兄弟。
那一刻,大伯真的老了。
而已经不再年轻的他同年选择了留在故土,除了见大伯最后一面,终其一生都没有再踏足他乡。
他不是大伯,大伯在异国有女儿和妻子组成的小家,宁可死在远方。
他什么都没有。
时间让他连伤痛都慢慢抚平了。
既然不再逃避,何必又离去。
养老院是他为自己安排的最终归宿。
那里大多数人都有个共同点。
孤、寡、老人。
这一生,他希望不要踏足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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