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咱们,求先生也替王中书想想法子罢。”
师父摊了摊手,提起柜台上空空如也的汤药罐子向他们展示:“我哪里还有什么法子,汤药罐子空了,你们都瞧见了。”
“不是我催赶,有一句话须得提醒诸位。”师父放下汤药罐子,掐指算了算时辰:“我这铺子卯时便要关闭,诸位若再拖沓下去,一到卯时,后果不堪想呐。诸位还是赶紧吃了汤药,快快各自赶路去罢。”
铺子里一时凝滞,分明都疼痛难忍,却皆端着碗不肯吃药。
一直沉默不语的王满骤然爆发了一声长哭,“噗通”一下跪伏在地下,“不值当,不值当啊。我……我不值当你们这般对待,我对不住你们。”他一面痛哭流涕,一面冲着他们重重地磕下头去。
“王中书,这是做什么,不兴这样的。”妇孺心软,早已跟着他一同泪流满面,上前拉劝。
“事到如今,我不该再瞒你们。”王满跪在地下不肯起,只抹了一把眼泪,直起腰,喟然道:“到了临安城郊不过七八年,听闻完颜晟重病将不久于人世,我既高兴又担忧。果然北边有人泄了风声,不久金人便追了过来,他们迫我将蝉玉琀献出,我自是不肯。就在那日,蝉玉琀忽就不见了,我不知是自家孙女儿顽皮,拿着它失足落入井中,只唯恐村子里有人背信弃义,窃了蝉玉琀去献予金人……”
他顿了许久,嘴唇颤抖,我看得出他正陷于巨大的痛苦之中。铺子里一片寂静,过了良久,他方才从胸中舒出一口气,艰难地开了口:“于是,我便在井中投了红信石。若是咱们都死了,即便寻不到蝉玉琀,它也到不了金人手中……我对不住你们,可如果要我再做一回决定,我仍旧会这么做。”
铺子里哗然而起,我怔怔地看着伏在地下失声痛哭的王满,心里一阵说不清楚的绞痛。
“阿心姑娘。”有村民过来同我说话:“可否请阿心姑娘再取个碗来?”
我木然地点点头,随手将最后剩下的那个空碗递了过去。他接了碗,将自己那碗汤药倒了一些进空碗中,高举起碗道:“我不怨王中书,愿与他同担一份痛楚。”
他的话很快便得了响应,每碗汤药都匀出一点到那空碗里,空碗很快就满了。
旁观了许久的师父忽紧迫起来,催道:“卯时将至,劝慰感怀的话一概莫再提了,快些饮药要紧。”
转瞬间,铺子里那些亡魂,一同仰头饮下了汤药,正这个时候,我依稀听见茱萸巷里的鸡鸣。他们脸上因腹痛而抽搐扭曲的五官渐渐松了下来,我知道很快他们就不会再有痛楚。
我瞧着王满,突然之间,不知怎么心里就难受起来。我几步跑到师父身旁,拉起他的手,望进王满越来越茫然的眼里。
我想透过王满的记忆,看一看靖康之难的情形。
可来不及看一眼,便教师父甩脱了手。师父并不许我看,我只得无奈地看着那些已消了疼痛的亡魂,依次通过暗门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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