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路见不平的一声怒吼给惊呆了,随后就发现有一土里土气的乡下娃抡着木棍就冲过来。几番搏斗之下,好事的学生不比真正的地痞,没有带什么防身器械,一个个被揍得屁滚尿流,哀嚎不已。救郑子恒的,是比他大一岁的赵铭将,他扔了木棍,也不管自己身上挨了多少拳脚,一瘸一拐地离开。赵铭将用棍子防备,守护郑子恒时,那狠厉的神情,几乎倒竖的眉头,他红膛膛的面庞,直接撕裂了郑子恒的心,闯进了他无数次的梦境中。
赵铭将离去时,郑子恒只觉得湛蓝天幕下,那少年脏兮兮的粗麻布衣衫在风中猎猎起舞,他的身形威武得像任何武侠小说里的盖世豪侠。 郑子恒忘记问赵铭将的班级,却在学校里再次不期而遇。
那时候,赵铭将,还叫做赵广立。
赵铭将喜欢踢足球,他就去练习踢足球。
赵铭将喜欢琢磨泥瓦,他就在一边欣赏他自己砌出来的任何小型建筑。
赵铭将只有豆角和酸菜下饭,他就拿出自家做的白馒头。
赵铭将每周都会从扬子县走回老家回去,郑子恒就拿着一根芒草,一路和他一起踢着石子玩到老家,最后郑子恒拿出积攒了很久的零花钱,顺便从家里偷了许多,帮赵铭将买了一辆二手的破旧自行车,然后很自豪地陪着他从初一骑到了毕业。
那时候最幸福的事,是每周能一起从这里骑车回老家,赵铭将自己加固了车后位,郑子恒侧身坐在他身后,靠着赵铭将湿漉漉的后背,一路吹着风儿到乡下,陪他做家务活儿。有时候赵铭将嫌太热,将上衣脱下,郑子恒会帮他拿着上衣,抱住赵铭将强健的腰腹。
两年年下来,郑子恒从一个原本白皙的少年变得又黑又瘦,原本玉似的手中堆满了茧,然而他凭着不错的课业成绩和满手的茧,上了省城的高中,而赵铭将认为学校本无用,回乡下种田,顺便捣鼓自己的泥瓦匠活。郑子恒迫于知识分子家庭的压力,不得不去了省城上高中,白天累工分,晚上上自习,逢放假就会跑回乡下去帮赵铭将累积工分,成了赵铭将家的半个孩子。
二十岁,郑子恒高中毕业,被安排返回扬子中学做一名普通的档案处管理。纷乱的工作中,他收到赵铭将的来信,邀请他回乡叙旧。
然而信件迟来了几天。
当郑子恒兴奋又有些不安地跑回乡下时,看见赵家门楣中贴着大红榜,上面写着“军属光荣”,他转身,看见一辆绿色军用大卡车载着这里征召的入伍青年,沿街开出去,夹道两侧全是载歌载舞欢送的百姓,甚至还有舞狮的队伍。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郑子恒冲出人群,追着卡车大喊着赵铭将的名字。赵铭将从满车入伍的青年中挤到卡车边缘,笑着对他挥挥手。
那一年,中国对越自卫反击战,那一年,中美建交,那一年,有首歌后来这么唱着:“春雷啊唤醒了长城内外,春晖啊暖透了大江两岸。”郑子恒没有感受到春晖的温暖,却被春雷惊得成日里失眠。
赵铭将后来笑着说,他看见郑子恒的信,每一封都回,写得比家书还多,写得比他当时正处的对象的情书还多。
这一别,四年。
四年后,两人握手重逢,郑子恒进了机关工作,一身公务服,夹着公文包。赵铭将胸带大红花,回来开垦新农村,手上牵着写了四年信的女朋友刘雪花。
郑子恒申请调动去了赵铭将所在的乡下工作。
赵铭将继续开荒,开荒完做他的泥瓦匠,他什么都不图,只欢喜着未婚妻,只想着亲手为她砌一栋房子。郑凯工作很繁忙,很努力,经常把单位节假日发的一些补贴,水果,拿去给赵铭将的未婚妻补身体,还惹得别人闲话,说他垂涎赵铭将的老婆,说政府工作人员要抢老实巴交乡下人的媳妇了。
两年后,赵铭将亲手把新房子砌好了。
郑子恒参加赵铭将的婚礼,帮他张罗着,找了八人大轿抬着新娘子,一路从赵铭将家抬到他丈人家,抬进了那所新房。郑子恒亲自上阵,吹起扎着红花的喇叭,一路欢欢喜喜吹到婚房。婚房的当夜,郑子恒喝醉了,不知怎么,就哭了。
后来有人总说那晚听见郑子恒说什么嫂子好命之类的话,还问他,怎么不说赵铭将好命呢?
家里人很着急,郑子恒的兄弟赵铭将,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都结婚了,在那个男人十八九岁结婚普遍流行的年代,郑子恒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知识教育都把赵铭将拉了十万八千里,可郑子恒却连对象都没处一个。
最快小说阅读 M.bQg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