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可沈炳文不行了,顾椿也不行了,他们竭尽一生稳固的朝堂根基不能被一位本不该上位的昏君败光,原本沈炳文打算以张焘为筹码拉拢北疆军团,可不想皇帝小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孟氏的神来之笔让沈炳文喜不自胜,他唯一的难题——兵权,竟彷如天上的馅饼,砸到了他原本摇摇欲坠的政治权兜里。
与苏袛铭不同,夏榔入宫的那一刻起沈炳文就知道他要图谋不轨,当初光宗是何等通透睿智的一位君主,最后还不是被夏榔哄入鬼神之道,巫咸那个妖人就是经由夏榔那个悖逆入的宫,泰平帝将此人留在身侧,即如藏蛇于怀,早晚必遭反噬。
而后发生的一切都验证了沈炳文的猜想,皇宫内风云再起,保皇党与湖湘迟迟不融,赵秉安斩断湖湘经营多年的根基,辗转刑部,这怎么看都像是在打消某个人的猜疑。
而后,永安侯府对兵权避之如虎,赵汝贞救驾、从龙两大功勋,新帝竟然毫无封赏,只赵怀珺身上那个面子光的伯爵还不如封邑来的实惠,永安侯府世子引退,嫡长一脉官荫大减,可说赵氏一族的宗房已经落寞,现如今赵家权柄移交赵秉安,其父赵怀珺却在朝上神隐,刻意淡化其在工部的影响,这其中的意思实在是耐人寻味。
赵秉安一早提防着新帝过河拆桥,干脆自己对赵氏一族下手,该辞官的辞官,该隐退的隐退,等到十月赵怀珏期满离京,永安侯府这块招牌将直接交棒第三代小辈,而那时所有人便会发现赵家三品以上高官仅剩赵怀琰一支庶房,赵家权势滔天的假象不复存在。
洞悉了这些的沈炳文立即发觉了心腹大患的要害,赵秉安与泰平帝并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般君臣一心,赵家已经感受到了新帝的猜疑,并且持续的在退让,可惜沈炳文对赵秉安了解的很透彻,他很清楚这个人的底线在何处,所以他挑唆顾裳针对赵府女眷献上了一条愚不可及的毒计。
结果很成功,赵秉安终于对皇帝撒手不管了,失去赵秉安的新帝一如拔去尖牙的老虎,空支着一份架子,面对内阁的刁难根本无从招架。他昏聩,却昏聩的不够彻底,明明缺乏海纳百川的胸襟却偏要效仿尧舜禹汤,故而只能被内阁逼至墙脚,予取予求。
但沈炳文没有料到,他精心炮制出来的嫌隙效果竟如此之短,不过几天的功夫,赵秉安便“释怀”了,他翻盘的时机让内阁猝不及防,桂西与西郊,这两股势力的倒向让西山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焦虑,内阁清楚,军伍之人不会与他们这些死敌讲信义,一旦,一旦皇帝正式接纳靳陆两家的效忠,在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黑云与辽河立刻就会反水,师芎与郭涔一直被动接受内阁的价码,他们可从没回报以相应分量的承诺。
此刻,沈炳文衷心希望邵柏博的计划能万无一失,皇帝已经成为各方势力的绊脚石,只要能挪开他,大朔的朝廷很快就能风平浪静,为此,沈家有所牺牲,那也是值得的。
“传闻赵大人身手不凡,今日难道不下场一试吗?”
“吴侍郎见笑了,下官偶感风寒,连马镫都上不去,要是进了林场,只怕连个影子都猎不着,最后两手空空的回来岂不是嗅大了。”
露台上一众官员适时的哄笑起来,都是有眼色的人,谁敢驳赵秉安的话。
吴肇汉歪起嘴唇,发出轻轻的一声“哼”,他才不信赵秉安因为区区风寒便被困坐在大营里,当初他挨了那么重的廷杖不照样跑到太庙去搅合了吗,这个竖子定有所图。
苟俪旬眯着眼缝扫过场上的格局,不由得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大朔朝廷到底还是属于年轻人的,赵秉安能把沈炳文逼到这份上,他这个老头子也得竖起拇指讲句佩服。山东原是党争净土,他苟俪旬脸皮厚点,赖在那里养老不难,可为人总要讲几分信义,当年既承了关阁老的恩情,那今日就不能将关玉村弃之不顾,况且,他与顾椿之间的争斗得有一个结局,不把顾氏摁死,他身后难以安寝。
今日行猎名为逐鹿,但士卒们推出来的头个靶子却是解开捆缚、伤痕累累的鞑靼降逆——兀鲁斥。
这位骁勇善战的左相之子已被暗中挑去了脚筋,拔去了舌头,他距离泰平帝的龙驹不过百步之遥,虽饱经折磨但眼神依旧骄傲。
这阶下囚的骄傲让泰平帝深觉冒犯,他使劲将弓拉满,脸憋的红红的。
“咻!”
一箭扎入兀鲁斥的腹部,可这蛮夷野人极没有眼力见,顶着这一箭竟还往皇帝迈进了一步,这一步很小,但重重的打了皇帝的颜面,所以他毫不留情的接连搭弓,足足在这降卒身上留下十几个箭洞之后才打马跃过,开始今日血色弥漫的狩猎。
沈栗接诏伴驾,他的马路过地上那堆血泥的时候,停了半刻,随后像那些武勋宗亲一样,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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