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翻身,就此逐渐消亡。好像都城是系着一个民族魂魄的,它的象征意义在无数人心中比山还重。大部分朝臣愿意和青瞳一起撤离,却也有不少人表示坚决不走出京都一步,他们愿意和都城共存亡。
尽管青瞳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但是真正要离开皇宫的时候,心中还是十分难过。李后主曾经写过“最是仓皇辞庙日”的诗句,这一刻青瞳才发现,原来太庙、皇宫、祭坛……这些东西也是组成皇权的一部分,没有了,皇帝就不再高高在上,皇权也就不复存在了。
“陛下,各位大人已经在西武门外等候……走吗?”程志小声问,他的眼睛红彤彤的,显然哭了一晚上。
“走!”青瞳简简单单地说了一个字。因为要做出避敌而走的姿态,所以宫中的财物挑值钱的带了相当一部分,剩余细软四处散乱地扔在地上,造成了仓皇逃窜之象。
宫人已经提前运走了一大批,有几个年纪极大的太妃,应该是青瞳爷爷留下的嫔妃,死也不肯出去。她们早早就宣称,说杨宁入宫的时候,她们也没有走,现在也不走。青瞳命人提前在她们几个的宫殿中点燃安息香,迷倒了塞进马车,强行送走。
现在宫中冷冷清清的,看着有些瘆人。剩下的少数宫人不可避免地惊惶,人人为未知的命运惶恐不已。一队队宫人等在宫门外,好多人忍着不敢哭出声,但是极力压抑着的抽噎却时不时传来,那声音带着让人窒息的频率,听着极其难受。
皇宫西武门前是一片能跑马的宽阔广场,这里历来是大将军带兵出征前后,皇帝检阅军容的地方,所以十分宽阔肃穆。地面全用白色巨石铺成,宫门很宽,两旁的垛城是真正按照军事标准建造的,又高又厚。门口耸立着两根高达十丈的白玉石柱,映着今日青白色的天幕,混成苍茫一片。青瞳一出宫门,就在一片白色中看到身穿紫袍的大理寺卿范归豫,只见他牢牢地抱住其中一根石柱,高高地挂在天上。他至少离地八丈,谁也不知道他一个年老的文官,是怎么爬到柱子上去的。
“范归豫,你要干什么?”青瞳走上前几步,大声问。
“皇上,你知道这两根柱子上的龙叫什么名字吗?”范归豫大声喊道。
青瞳双眼圆睁,这两根柱子一直立在西武门左右,她只知道这是龙,是皇家的象征,却不知道它们还有名字。
范归豫叫道:“左边的叫做望君出,它看着你是怎么走出皇宫的。我抱着的这个叫盼君归。”他用尽全身力气叫道:“叫做盼君归——陛下,你别忘了它的名字,别忘了!”
青瞳全身颤抖,一瞬间的庄严塞满她的心口。
“好!”她高叫,“望君出,盼君归。它们的名字朕死也不忘。”
“老臣已经老了,跟着陛下出去也没有用,就让我死在这里吧。陛下,我不会活着让敌人知道你的计划,今日就是臣尽忠的时候,但是你一定要让盼君归看到你回来啊!别让它在这里白白地盼。”
一瞬间,青瞳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滚滚而下。“朕回来!朕回来!”她声嘶力竭地喊个不停,“盼君归,你等着朕!”
益州溧城满是未尽的烟火,处处都是火烧的痕迹。萧图南静静地看着这座号称大苑粮仓的城市剩余的一堆灰烬,很久也没有动一下身子。拙吉骑着马过来,看来看去也不觉得这一堆黑灰有什么特别,忍不住问道:“王爷,你在看什么?”
萧图南道:“我曾读过大苑的一篇文章,就是形容溧城富足堪比京都,京都我没有去过,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拙吉笑道:“王爷很快就能看到了。”
萧图南叹了一口气:“可见繁华是何等虚无的东西,百十年的兴旺也不过就是一场火的工夫,只怕十年内,此城再无文中那番繁荣景象了。”
拙吉笑道:“反正我们也不准备在这里长居,一把火烧了这里,正断了大苑的根基。溧城确实富足,我们此次在溧城光是民间拉车的牛马就斩了万余,可惜不能把这些牲畜都赶到我们草原上,只好斩了。这里荒芜了,我们西瞻才能兴旺。”
萧图南望着废墟,淡淡地点了点头。
“走吧,更大的城池在前方等着我们。”
“走吧。”
铁林军战马围着溧城绕了一圈,算是对他们战争成果的回顾,便踏着整齐的步子,向着更繁华的中原腹地挺进。
十七、杀局
“杀!”铁林军第一队骑兵平端着长刀,奔跑中他们就已经压低了身子,队形也从方阵变成刀锋利刃的形状,开始了第一次冲锋。整个军队运转得如行云流水般顺畅,五千骑如同一人,竟无一丝阻碍。
西瞻一向以铁骑之锐著称,何况这支铁林军跟随萧图南征战十余年,乃是他千锤百炼出的一支强绝的骑兵队。萧图南从战马的马种、养育,士兵的选拔、操练,装备和武器的铸造、配置,都要亲自过问,甚至他自己就算没有战事的时候,每年也要和铁林军战士一起操练两个月。西瞻人人都羡慕铁林军雄壮,却不知振业王下了多少功夫才有今天的雄风。
驻守江州大营的苑军见敌人来势汹汹,慌里慌张地射了几箭,却大多数根本没有准头。即便偶尔有那么几支箭命中冲锋中的铁林军,也无法穿过几层熟牛皮精制的铠甲,更没有半点阻碍铁林军的脚步。
一波箭放过,最前方几百铁骑已经到了眼前。战斗从一开始就成了一面倒的屠杀,几十名苑军骑兵一个照面就纷纷落马,只有少数人还在抵抗。更多人趁着袍泽射箭之际转身就跑,大概是一开始就存了逃跑的念头。
莫里一马当先,大喝着一刀挥下,便将落在队伍后面的一个苑军从肩膀切至腰间。他手上用力,将尸体一挑,斜刺里甩了出去,将另一个苑军骑兵撞落马下,随即一刀挥出,将另一个苑军也杀了。另外几个苑军骑兵被这般的凶神恶煞吓得一愣神,立刻便被跟上的铁林军秋收庄稼般砍倒一片。战斗很快就接近尾声,离大苑京都最近的江州大营在付出了几百条性命后,成了西瞻人的手中之物。占领江州大营并没有费多大劲儿,大部分的苑军连和他们短兵相接的勇气也没有,就远远地四下逃窜了。
每一个西瞻士兵都觉得,这仗是越打越顺利了,开始的时候还要突围,还要攻城,还要疾行,可如今到了离京都仅咫尺的江州,敌人的战斗力却越来越小了,简直可以算一触即溃。无数的辎重被苑军自己销毁,却也有一些连销毁都来不及,白白留给了西瞻军队。大批大批的流民开始出现,各种各样被遗弃的物品遍布道路两旁,大概大苑人真的被他们吓破了胆子。
按照他们以往征战的经验,战争到了这个地步就接近尾声了,没有城池不要紧,没有了胆子,就不可能再有什么奇迹发生。前方就是京都,就是他们一路艰苦而来,最后的目标所在了。连萧图南都不可抑制地有一些激动——他的人生将因下一刻而完美。他做成了别人想也不敢想的事,他做成了他想做成的一切。
“王爷你看,前方就是沛江。”拙吉指着宽广到看不到对面的江面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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