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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太夫人来过之后,出岫仿佛又变成了从前的样子,沉默、寡言、乖顺、憔悴。每日按时敷药、喝药,不吵不嚷,也不见流泪悲痛。
沈予看在眼里,明明是欣慰着,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仿佛她这个人,失去了光彩,也失去了灵魂,而如今留在人世间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转眼间,云辞的头七即将过去,这些日子里,南熙云氏旁支、世家公卿纷纷连夜赶来祭奠这英年早逝的离信侯;同在房州的慕王亦代表南熙宗室前来祭拜;而那些身在北熙的旁支则还在赶往烟岚城的路上。
时值北熙江山之争的攻坚时刻,叛军臣氏一路北上,已将北熙四州攻下三州,如今正往皇城黎都开进。因而对于云辞之死,北熙原帝自顾不暇,宗室也未有人前来凭吊。
反而是叛军臣氏,眼看拿下北熙山河指日可待,便派了义子臣朗前来烟岚城祭拜云辞,只道是臣往、臣暄父子二人都在战场之上,无暇分身。个中拉拢之意,不可谓不明显。
离信侯夫妇二人在一夜之间同时死亡,这事说出去当真是离奇不已。为保家族颜面,太夫人对外只道是夏嫣然身孕期间溺水而亡,一尸两命;云辞爱妻心切,悲痛不已,引发旧疾骤然逝世。
外人都知道离信侯云辞身体孱弱,旧疾缠身,也多少听闻过夏嫣然与之亲梅竹马,感情甚笃。是以太夫人这番说辞,倒也算是瞒住了一些人,可对于如慕王这般心思深沉的人而言,显然是不奏效的,但太夫人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新的说辞。
好在云氏地位颇高,谢描丹本人威信尚在,有些人内里虽不信这“内情”,表面上倒也各个装作悲痛万分,连道“节哀”。
只是眼下除了离信侯的风光大葬之外,倒还有一件万分棘手之事——挑选爵位继承人。云辞膝下无后,已是不争的事实,可,离信侯之位却必须要有人承袭,尤其是在这南北对峙、北熙内乱的关键时刻,云氏的存在甚为微妙,也算是能够钳制南北的最后一颗棋。
此时此刻,无论是南熙统盛帝,亦或是即将夺得北熙帝位的臣氏,都不愿看到云氏的倒台与没落。于是,在云辞头七未满之际,那些率先而来的云氏旁支,也受到各自的利益帮派指使,纷纷开始表露出担忧,更甚者已迫不及待地向太夫人进言,希望尽快指定侯位人选。
在这件事上,云氏一族分成了三派:
顺位派,认为应当由云辞的手足按照长幼之序,承袭爵位,即是将机会给了云起和云羡;
立贤派,希望在云氏族内寻觅德才兼备的贤能子孙,承袭爵位;
立嗣派,拥护嫡脉,主张从旁支里挑选子孙过继到云辞膝下,以嫡系嫡支的身份承袭爵位。
……
太夫人眼看着族人在云辞尸骨未寒、头七未满之际,便以各自的心计觊觎着离信侯之位,心中不可谓不寒凉。对于族人的态度,她唯有用一个招数拖下去——佯装悲痛欲绝。
好歹是主持族务十来年之久,谢太夫人痛失爱子,悲戚之余不问外事,众人便也只得收敛。太夫人便在暗中观察着族人的闹腾,心中隐隐有些决断。
只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在爵位继承人之事上,二房、三房却表现得异常平静,除却云起暗中见过几个家族的老人之外,云府上下,也算风平浪静。
“今夜子时,是侯爷的头七之刻,你务必吩咐阖府众人和衣入眠,不得在府内游荡。即便睡不着,也不能离开各自房内一步。”太夫人在佛堂吩咐管家云忠,那声音,似哀痛,可听着却又很是平静。唯有亲近的迟妈妈知道,太夫人这等语调是在伪装。
南熙自古有俗,在死者故去的整整第七日,他的魂魄会返回家中。倘若魂魄返家时看到家人还未歇息,便会产生记挂,影响其投胎再世为人。
故而,太夫人才会按照旧俗,命令今夜子时时分,阖府上下尽数和衣入眠,不得外出。
云管家自然领命称是,匆匆退下去吩咐众人。这边厢他刚走,那边厢沈予却又疾步而来,对太夫人道:“晗初不见了!”
太夫人握着佛珠的手顿了一顿,从蒲团上起身,反问:“她人不见了,又与我云府何干?”
沈予心头一急,也不知如何反驳,唯有道:“她是在这府里走失的,又如何与云府无关?”
闻言,太夫人冷笑一声:“真是天大的笑话!如今她已与云府再无半分关系,我许她在此休养,只因伤她之人是浅韵。如今她自行走失,云府难道还有义务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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