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应该提高警惕,绝不能再让胡大海这样的坏人钻我们的空子……
动员大会开完,我回到家里,躺在炕上呆呆地盯着空洞洞的破屋,心里感慨万千,明天不知三麻子会怎样表现啊,我是彻底跟他‘决裂’了,他呢,若在台上突然对我使以厚恩,痛哭流涕地召唤我,我该咋办?是加以痛斥,还是也哭喊着扑上去叫三爷?
这个问题必须慎重考虑,一切皆有可能啊,我不忍心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再踹他一脚,那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可若不踹他,我以后的日子就会很难,更甭说开介绍信了,唉,特娘的,难为死个人啊。
一宿翻来覆去到了天明,早上脑袋昏昏沉沉,也没心思做饭,只喝了一瓢凉水,抹了几把脸,来到大队部,见男女老少穿的花枝招展,扶老携幼的早聚齐了。
王凤兰叮嘱了大家几点注意事项,然后举着红旗,率领众人大步出了村,急急向几十里外的县城驻地赶去。
春夏之交的沂蒙大地,漫山遍野郁郁葱葱,温暖的阳光洒在人们的脸上,笑声灿烂。
我也强装笑容,满面春风地和疤瘌眼等人有说有笑,心里实则苦逼的要死。
那个被打翻在地的*氓犯李山子呢,这次也来了,是王凤兰特意准许他来观摩的,目的就是要他看看当坏人的下场,以后尽最大努力为人民服务。
王跃进呢,据说天色还没亮就跟一个老头赶着队里的那头病牛赶集去了,大伙都盼着能分到几个肉火烧钱呢。
人们一路急赶,五十里山路奔下来,到了县城驻地外围的小河滩那儿,瞅瞅太阳已斜挂在了中天,估计差不多有九点多了。
其时,偌大的河滩上已黑压压挤满了攒动的人头,四处高地上插满了无数杆迎风烈烈的红旗。
河滩东边的小高地上早已搭好了会台,会台上策的台眉上挂着一副大红标语,上写“沂南县革命委员会审判大会”十一个大字,会台两边的木头柱子上贴着几张大标语,红旗也插满了台子的两侧,柱子顶端帮着四个大喇叭。台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有人在调试麦克风。
王凤兰挤到会台后面跟工作人员协调了一会,回来带着大伙就分开人群来到了距离台子最近的地方,招呼大家席地而坐,等待大会开幕。
苦逼的是,她特意把我招呼到身边坐下,叮嘱说今天就看你的表现了,昨晚回去我连夜赶写了个控诉书,你熟悉一下,到时不定还会让你做为咱村的代表,控诉三麻子胡大海的罪行呢,你可不能给咱村丢脸。
她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沓子信纸,要我加紧背熟。
我娘,这是穷打落水狗呀,我双手捧着写满字的信纸,突然发觉我竟一个字都不认识了,手抖的要命,耳朵轰轰乱响,脑袋一片空白。
要我上台控诉三麻子的罪行?那,那若把他逼急了,反咬我一口咋办?我岂不要跟他落个同样的下场?不能啊,我背后骂他行,当着全县人民的面骂他,我张不开嘴,也过不去这道坎呀。
我悲催地跟王凤兰求道:“嫂子,我,我不认字呀……”
“啥?”王凤兰一愣,瞪眼望着我:“你不是认识很多字吗,我还教过你,现在咋就不认识了?别跟我耍滑头,你要认清形势,记住你的身份……”
我急了,哭着脸,颤着嘴唇:“我,我知道的嫂子,可,可这么多人,我,我害怕呀,你没看见我身子都乱颤了吗,万一……”
“噢,”王凤兰恍然大悟,说你是不是怯场,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过言?我以前也是,不过现在好了,练出来了。
我趁机说那你快代我发言吧,别到时硬赶鸭子上架,丢了咱山王村人的脸,你也会没面子。
她气的一把把信纸夺过去,骂道:“个大男人的,连这个胆子都没,我就不明白当年你是怎么打鬼子,炸碉堡的。”
好了,既然她接了,那也就不用我上台了,我苦着脸,咧着嘴说那是另外一回事,跟这个不一样的。
说话间,会场里一阵骚动,有人叫着:“来了,来了,在东北角,快看……”
满场子的人轰地一声争先恐后地站起来,颠着脸往那个方向望去。
我心里不由紧张起来,不敢起身,也不敢抬头,只坐在那儿闷着头,支棱着耳朵听动静。
“哎呀,三辆卡车呀……”有女人叫道。
“不对,不对,还有一辆三轮车在前面开路……”有男人大声补充道。
随着他们的咋呼声,我隐隐听到了汽车隆隆的声音。
车上应该不止三麻子一个罪犯吧,要不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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