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吧?”
三麻子没吭声,眯眼捏着指头数算了一会,睁眼冲我问道:“你和李山子挖出的那条蛇,是你把它的头铲下来的,还是他铲的?”
我忙说是李山子,他用镢头刨土,刨出蛇来,惊叫一声一镢头就把它脑袋刨断了,而且是他自己把蛇烤着吃了,我没动它一下。
麻子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我和宝林媳妇见他这样,又忙问我没事吧?
毒蛇报仇也得去找那个李山子报,谁让他充好汉节约下一个白馍说不饿的。
麻子眯眼仍不吭声。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女人喊道:“宝林家的,你们回来了吗?李山子咋样了……”
我靠,是王凤兰来了。
我忙用胳膊肘一捣宝林媳妇,她还没反应过来,王凤兰就急急火火地闯进了屋里。
宝林媳妇想哭都来不及了,只好抬起胳膊假装抹眼泪。
我叫了声嫂子,偏腿从炕上下来。麻子则冲宝林媳妇道:“好了,好了,人已经死了,哭也哭不回来了,唉,女人呀,就是不顶事,整天哭哭啼啼地,燥死个人……”
他说着又把头转向进屋的王凤兰,道:“支书妹子,李山子伤的不轻啊,本来四个人抬的棺材,偏让他们俩抬,结果山子过小土坎的时候,一个趔趄摔倒,那棺材顺势冲到了他背上,把腰伤了,还吐了血,你看看,我这褂子……”
麻子抖了下衣襟,展示胸前的血渍。
王凤兰对自己曾经做出的决定而感到惭愧,问山子送医院了吗,他那伤情能挺住吗?
麻子说应该没啥大问题,不过起码的住些日子院,身体即使恢复了,估计也不能干重活了。
王凤兰叹了口气,说都是自己欠考虑,要不不会出这事的。麻子说该当,他命中有这一灾,咋也躲不过,或许宝林冥冥之中在天之灵要报复他一下吧。
我晕,这话在这儿当着她们俩人说,不合适呀。我怕王凤兰训斥他散播迷信,忙冲三麻子挤眼色,要他别胡咧咧。
而王凤兰听了却没训他,只是又叹了口气,要我去场院里帮着铡麦个子,码垛。
我应了,刚要往外走,麻子突然道:“等吃了晚饭,你背着捆草去坟地里绕着宝林的坟茔撒一圈,放放火,别让狼兽啥的把他的尸块子扒出来吃了。让你弟妹也跟着,这事都是亲人做,唉,她一个女人大晚上的也不敢出去,没办法……”
我答应着往外走去,只听王凤兰对三麻子道:“叔,等会看看,若李山子住下院的话,你去他陪床伺候吧,咱确实抽不出人来了……”
我靠,三麻子预测的非常准啊。
我来到场院里,见十几个妇女老头啥的正在忙的热火朝天,她们应该也听说了李山子的事,见我来了,纷纷问咋样了,我不敢说实话呀,就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只是伤了下腰,刘副队长送他去公社医院了。
众人听了纷纷表示痛情,有好事的妇女就说李山子为宝林受了伤,正好赖着他媳妇,成亲。
这下逗起了其他人的兴趣,有人接话说,就是,他俩本来就相好,这回正好,明媒正娶,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而李山子的弟弟,保管员李三山在一边就恼了,大声呵斥妇女们闭嘴,脸沉的有二尺长。
我想他心里肯定高兴,现在这表情是装出来的,生怕别人闲话,影响他的官位。
不一会儿,王凤兰也回来了,我们一直干到天色黑严才下工,在地里割麦子的男劳力也都回来了。
饲养园屋前的空场上支起了两盏汽灯,把大半个空场照的如同白昼。
两个老头也把两大盆肉菜和几箩筐白馍从屋里抬出来,吆喝着开饭。其实不用招呼,男女老少自动都围了上去。
我打了一碗菜,拿了两个白馍走到空场边上蹲着吃了起来,王凤兰端着碗过来,又把三麻子要我晚上带宝林媳妇去坟上围火的事叮嘱了一边,并叮嘱黑灯瞎火地,走路啥的一定要小心,别再弄出啥事来,尤其要照顾好宝林媳妇,别吓着她。
我一一应了。心里却想,难道她不担心我俩有事?还是要我们顺其自然地发展?
王凤兰是个过来人,她应该想到这一层,也许她要做个人情呢,唉,想想我和她醉酒后的糊涂事,真是对不住她。
吃了饭,王凤兰回到屋里用包袱裹着一碗肉菜和一个白馍,要我捎回去给宝林媳妇吃。
我心里一阵发热,提着包袱就急急回了村,来到宝林家,见她媳妇缩在炕头上,守着那盏煤油灯在发呆呢。
我的到来让她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趁她吃饭的时候,我到院墙外的草垛上扯了一捆干草,然后回来说咱走吧?
她点点头,又瞅了眼炕旮旯的一件宝林生前穿的破衣服,有些伤感地道:“顺便把他的衣服和炕洞里的那双破鞋带上一块烧了吧,唉,这死鬼呀,一辈子没……”
她说到这儿,眼里竟有了泪光。
人之常情,两口子毕竟在一起七八年了,虽然她瞧不起他,但若说一点感情没有是不可能的,即使养个小猫小狗时间长了还舍不得呢,何况个人呢。我理解。
我俩背上柴草带着宝林的遗物出了村,路上,宝林媳妇转头望望四周没动静,遂轻轻拽了下我的衣襟,小声道:“跟你说个事。”
“啥事?”我以为她还是要问啥时成亲。
“咱三爷临去医院的时候,偷偷叮嘱我,今晚咱不能回村……”她说道。
啥?我一愣,转头瞅着她:“为啥?”
“他,他说今晚村里可能要出事。”她这话有些颤音。
我靠!我心里咕咚一下,呆住了,急问道:“出事?会出啥事?别听他瞎咧咧,这年头一不打仗,二不闹匪的,还有啥事。”
“哎呀,你别打岔,听我说完。”她有些急了,接着把三麻子的原话一一道了出来。
大意是:三麻子说我们今天触动了蛇窝,而蛇是有灵性的,它们肯定会实施报复,所以我俩在围火的时候要在火圈里面不能走出半步,一直呆在天明。不论发生啥奇怪,啥瘆人的景象,都不能喊,不能跑。
她说完,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油渍嘛噶的小布包塞到我手里,说是三爷给我的,以防不测。
我听了有些懵圈,脑子也跟不上了,皱眉想了想,问道:“这等大事他咋不直接跟我说?”
宝林媳妇说,本来三爷是要说的,但王支书突然闯进,他没机会,所以才在临走的时候偷偷叮嘱我的,他说的很认真,也很严肃,要我一定把他的原话一字不漏地传给你,因为这关系到咱俩的性命。
我越听头皮越麻,手紧紧握住那布包,仰头望了望岭顶,硬声道:“我知道了,走!”
她紧挎着我的胳膊,冒黑往坟地走去。
夜深沉,没风,但凄厉的狼嚎不时从远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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