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地望着我,不动也不眨。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懵了,她,她这是咋的了?难道以为自己在阴间了吗,还是精神真的出了毛病?
我心里忐忑着,用手轻轻拭着她脸上的泪水,鼻子一酸,又忍不住一咧嘴,旋即死死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荷花,咱吃饭吧。”我轻轻说了一声,刚想放下她,准备下炕去找那篮筐,她却紧紧搂着我的脖子,跟孩子似的,生怕丢下她不管。
没办法,我只好抱着她,偏腿下了炕,见篮筐在地上并没歪倒,瓦罐里的汤虽然溅出一些,但还没倒掉。
我一手抱着她,弯腰提起篮子,坐到炕沿上,掀开瓦罐盖,见里面有一个汤勺,这是细心的阿云给三麻子准备好的。
我舀出一匙汤,凑到嘴边试了试,不烫,热乎乎的正好,就送到荷花嘴边,像哄孩子似的,轻轻呵护着,一匙匙地喂她喝了,又吃了两个肉火烧,她的脸上才有了些血色。精神似乎也好了不少。
当荷花知道自己没死,我也没死,而是活生生地在她面前,遂禁不住偎着我又呜呜地大哭了一场。
等她心绪平静下来,给我讲了因由。
原来,自我走后,阿云经常来接济她,她也不用再出去要饭了,给的钱也节俭着花,攒起来就还了别人的债。
日子虽然好过了,但整天守着一个近似植物人的丈夫,没有任何思想和语言交流,她的精神极度压抑,天天巴一眼望一眼的等我归来。
有时实在想疯了,就半夜五更的去村外野地里乱走,以排解相思之苦。
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她再没亲人了,她的性格也没阿云那么坚强,有时一个人呆在屋里就会出现幻觉,看见儿子宋小宝穿着西装革履,油头粉面地回来了,有时听到我叫她的声音。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空落落,恍惚惚地过去了,她也明显老了,不只面容,更多的是心理。
昨晚,久病的丈夫溘然过世,她的精神也彻底崩溃,在忍痛给他穿好衣服后,一人坐在炕上,对着孤灯,守着丈夫,坐到天亮。
她想了很多很多,脑子也记不住都想的啥,但只记着,她也要走了,一个人留在这世上,真的是非常孤独。
于是,她换上一身平时不舍得穿的干净衣服,穿上自己用破布缝的新鞋,找来根绳子,搬了个凳子,就上了吊……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来了,又一次救了她。
她说到这儿,眼里已没了泪水,只紧紧抱着我,身子抖的像风中的稻草,我知道,没了我,她还会寻短见的。
我心如刀搅,暗暗发誓,此生绝不再离开她,和她厮守一辈子。即使再和玲花在一起,相信她也会理解悲悯的。
我也说了自己离开她的日子里的经历,当然绝口没敢提其他女人的事。
她听了,又是一阵唏嘘。
那么,宋郎中死了,接下来也要守灵下葬了,这的明天。
咋办呢?这些事一个人是办不了的,何况还是在村子里,不给死人买口棺材,出个殡,是将被人耻笑并口口相传几十年的。
我想到了三麻子,他来也许会把这丧事办的体面一些,等给宋郎中下了葬,我们就带着荷花一起走,不管死麻子同意不同意,哪怕即使分道扬镳,我也要带上荷花。
我跟她说了自己的想法,又把身上的大洋全部掏出来放在炕上,要她先跟邻居报个信,要他们帮着操持操持。我回去跟三麻子商量下,会尽快回来,他若怕露面,那我就自己回来,等晚上他再偷偷来。
荷花应了,但又担心我像以前那样一去无踪影,就抱着我的胳膊迟迟不敢松开。
我心里一热,把她抱了起来,亲热温存了一会,叮咛说最多半个时辰就会回来,即使天打雷轰,也绝不再撇下她。
她这才恋恋不舍地把我送到门口,眼泪汪汪地目送着我走远……
我心里发急,步子也快,出了村后,一路小跑,奔了四五里,终于远远地望见田野上那间小破屋了。
其时,已是日上三杆还冒头,估计差不多是上午九点多了吧,出来这么长时间,不知三麻子会急成啥样,还有……我晕,他让我捎的驴肉汤和火烧还忘在荷花家里。
这他娘的,见了他不挨骂才怪了。
可我也不能再回去拿呀,心想你先凑合着饿两顿吧,只要饿不死就行。
我硬着头皮往小屋奔去,突然,隐隐望见屋里出来几个身影。
我猛地一愣,一下子傻了,这,这不会是黄福贵的密探发现了三麻子藏身的地方了吧?
愣怔中,只见两个身影擒着三麻子就往路上走,而三麻子却一点反抗的动作都没,其实,他反抗也是徒劳的,只能多挨些皮肉之苦。
完了,我哀叫一声,一屁股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