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人阵细为分八人阵,却又不能起到城门那样的阻抵作用。
过了半晌,第五安很平静地说齐化门可以不用兵阵。
众人知道第五安的意思,但没有人反对,毕竟齐化门是他亲自在协助镇守,而城管军中没有谁会自认为比他身手更好。
古醉提出向齐化门增派些人手,但算来算去,唯有任建建、易囝囝可以勉强抽身出来。
一夜北风寒。
天亮,北平城外的空地再度变成白茫茫一片,看着很是干净,仿佛过去数日里什么也没发生。
第五安、任建建等人开完会便站在城头,静静地站到此时。没有哪个军卒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唯有看到他们依旧明亮的眼睛时,会在心里稍稍感觉一些安定。
卯时,城头的人多了起来。
朱高炽挪着肥胖的身躯站到了城头,燕王妃率着数十名王府女眷站到了城头,道衍和一众谋士站到了城头,而昨夜被劝回家歇息的老百姓亦陆续涌现城头。
不多时,城墙已变成黑压压的人墙。
人墙中的大多数人已然不再是军卒,而当然是普通百姓;甚至不是清一色的男丁壮士,而是男女老幼混为一处。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将会是关乎北平存亡、自己生死的一战,但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前方。
不是看着城墙前面那片空旷的雪地,也不是看着不知愁苦的纷飞雪花,而是看着雪地尽头那片漫无边际但整齐肃穆的黑红色人海。
那是一片由黑色棉甲、红色战裙组成的人海。
像是过了许久,又像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那片黑红人海动了,空旷的雪地顿时像一个渐渐缩小的圆,同时从四面八方面向中间缩来。
空气里传来有节奏的震动声,漫天的雪花整齐地改变了方向,朝着城墙飘落,落在城垛上,落在所有人脸上。
很凉,很冷。
渐渐的,城墙外那个雪白的圆越来越小,黑红色人海已变成清晰可见的、甲色鲜明的南军兵阵。
齐化门、安贞门等九处城楼,以及城墙段上的千户、百户纷纷举起了手,准备下令让身后的军卒百姓避炮,但迟疑了片刻,又皱眉将手缓缓放下。
因为南军的铳炮没有像前几日那样出现在两里处,兵阵也没有停止下来,而是继续向前推进,将雪白的空地浸占得越来越小,空气也越来越压抑。
两百步。
最终,南军在城外两百步处停下,然后从阵中推出一排大型铳炮,从容地将铳炮分别聚集、架设在九处城门外。
张信、古醉、稽子君、杨稳重等人各自与身边的千户或百户私语,然后将城楼守卒调开。
齐化门的第五安与任建建则早与守卒站到了两侧城墙上。
二人互视一眼,然后向静女点头示意。静女立即返身下得城楼,通知城门后十数军卒避于墙体两侧。
交待完毕,她转身走向城楼,而又不由自主地停在甬梯上,扭头向身后看去。
视线范围内并无甚异状,只有稀稀寥寥匆匆往来的几名百姓。静女想了想,还是上了城楼。
数日前便有这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却被第五安说是她没歇息好。她知道不是,尤其是这次,她的感觉更加真切,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但上了城墙后她终是未向第五安说明,毕竟他已经够辛苦,不要为了这种事情分了心。
铳炮声响起。
第一轮炮后,九处城门便都被炸开,露出城门后厚厚的泥土袋。第二轮炮后,泥土袋前面垮塌,已有尺余宽的缝隙,可隐隐瞧见城内的檐角。
九处城门任由两百步外的铳炮轰击,而两侧城墙上则站满守城军民,束手无策地静静地看着。
无奈和憋屈,更甚于紧张与害怕。
第三轮铳炮轰击完毕,九处城门有七处已经现出两人宽的通道,其中三处城门倾塌半边。
让人心里发堵的角鼓声在南军阵中响起,无数攻城军卒潮水般漫淹过护城河,向城墙、城门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