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十两银子,应够他们好吃好喝过个十年、二十年。要是桃子这弟弟还没娶妻,不过分铺张都够他花一半银子拾掇拾掇家里,讨一房好媳妇,还有些余钱。
她看过桃子的卖身契,也才五两银子。梨子和梅子不知,王管家还依稀记得。当时是桃子的父亲病重。可惜,卖了姑娘,不出几日也是去了。得了医药费,花不了一个银子,再无处可花。估摸着,十年下来,这一家人再花费不超一两,剩下的就是给桃子那弟弟讨了这个媳妇。
而桃子的月俸是三十钱。一百钱是一两银子。桃子这些年下来,时常被二娘克扣月钱,恐怕都积攒不出五两银子来。单单是桃子的卖身契,要赎回,契约上言明要三倍换回。她吩咐把桃子的卖身契直接送还给他们,也是厚待了。当然,她不送,怕是这家人也不要赎,更不要讲将桃子接回去入葬了。这个不能算是给了他们好处。
还是单说那二十两银子不少,但既然将军府亲自派人去说,越穷的人遇上银子的事情越是敏锐。这一家人便无法轻易满足,渴望更多。
果然。过去十年了啊。老妇人不说,桃子被卖掉的时候这弟弟才四五岁,哪里记得桃子这个姊姊许多。而这媳妇,就算古人再早婚,想也入门不过两三年,更是压根没见过桃子。他们对十年未见的桃子能有多少情分?一进来就开始哭闹,全都是做戏。小媳妇能流出眼泪来真是厉害。眼泪流不出的,便低着头大声哭叫,以为叫得越大声越凄惨,就能越多讨些银子。
三人久久没有答话。她多看了他们一眼,看到他们面上都是惊慌。是吧,她说得太直白了,他们目的就是如此,却不知如何答话。她是心中有些倦了,本来也是做好了准备,如何与桃子哭闹的家人周旋,但人到了面前真的开始拙劣地演戏哭闹,她准备好的说辞却懒得去说,懒得与他们周旋了。
“没听清?那我再问最后一遍,你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老实作答,二十两银子是不是不够?”她眯着眼睛灼灼盯着三人,掷地有声。
罢了,真的罢了,桃子说到底也是回家,这些都是桃子的家人,只是多要一点银子,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给他们便是了。她只希望,给足了他们银子,他们往后更要诚心供奉桃子一些,哦,不,是囝儿?老妇那样唤桃子,是桃子的本名吧。
她语气一软,突然问道:“桃子,本来唤作囝儿吗?”
老妇人一愣,很快答道:“唤囝囝。我不识字,当初请了位先生,说是口字里面一个子字,是个好名字,能带来好兆头。”
好兆头?为了添子的好兆头吗?
老子病重,第一个想到卖了女儿,去给别人家做下人,儿子却白净地养到这么大。农家喜儿不就是为了做农活,然而,看他那一双白净的手,农活都不曾给干。看他眉目间有些书卷气,这是养了个读书人,想着有朝一日光耀门楣呢。然而却是个躲在娘亲老婆中间,话都不敢跟她答一句,不中用的!
罢了!真的罢了!古时重男轻女,她何必置气。怪只怪桃子不是生作男儿身,小小的女儿身空有刚烈性子,也只能护着她这个痴傻的大小姐用。
她皱了皱眉头,心中更倦,但还是忍不住又问道:“还不知你们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