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为了一个小小春闱,就能与朝中那些人僵持数月之久,定然也不是个多有能耐的,即便是有,也顾忌甚多。若是此时南巡真为了那些事而来,我们给一个下马威,陛下自然会思量一二,蚂蚁多了也能咬死象,龙游潜水都要顾忌顾忌我们这些小鱼小虾的情绪呢。给他压一压,陛下自然会忌讳。咱们不出面,只叫后宅的做这件事,点到为止,心领神会,自然也就谈不上犯上。”
“可是如今看来,陛下年幼,恐怕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如果这时候我们露了爪牙,岂不是做贼心虚?就叫陛下顺顺当当地将咱们这块地界儿走过了,剩下的事,就不该咱们操心了。”
“那,可若是,学生是说,万一,万一陛下发现了呢?”
“发现?!他怎么会发现?你是说我们之间出了叛徒?!”老者的声音徒然严厉了起来。
“下官不敢!”
“学生不敢!”
“小的不敢!”
一阵忙不迭的应和之声。
“哼!别给我整出什么大乱子,有什么等陛下离开襄州再说!”
“可是,若是陛下真发现了,咱们,咱们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什么欺君之罪!荒唐!我们欺骗陛下什么了?不过是没有及时上报罢了!有什么欺君可言?!别让我再听到这种话!一个个,胆小怕事,能成什么大事!我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你们就是这般对待老夫的?”
一室之内静悄悄的,没有再敢搭腔接话。
老者忽地又笑了,“陛下发现了,不是还有那几片区的老东西么?我们不出手,总有出手的人,你们,慌些什么?!”
而另一边,一间书房内,也在进行着一场密谈。
“陛下已经到了襄州,大人,我们何时下手?”
“不急,慢慢跟上去,本王看襄州迟迟未有动静,那些老匹夫恐怕是怕了,没有契机万万不可贸然行事,本王等了这么些年,也不怕再多等这一刻。等他们有了动静,我们再动手。浑水摸鱼,千万别叫人瞧出了身份。”
“是!”
一条远离官道的僻静小路上,几个人影正翻身下马,准备在密林里歇息一会。
“大哥,我们都连着赶了五日的路了,什么时候才能到襄州?”
“襄州?我们不去想襄州,去柳州。”被称作大哥的人慢慢地擦拭着自己手中的横刀,表情阴狠冷漠。
“柳州?”一人疑惑问道,“消息上不是说宋皇后在襄州宴客吗?我们何不趁乱杀进去?为何要等到柳州再动手?”
“你知道个屁!”那大哥低吼道,“宋皇后在襄州住的是皇家别苑,我们能摸进去吗?主子说了,柳州没有皇家别苑,他们只能住在新府邸里头,里面人多手杂,更容易出事。”
“大哥,”一人的汗水布满了额头,可问话的人完全没想过要擦,眼睛都不眨一下,面无表情,“主子说只需解决姓宋的皇后即可,另外那两个妃嫔,咱们要不要一并给解决了?”
“愚蠢!”那被称作大哥的人瞪了瞪说话那人,“杀一个人容易还是杀三个人容易?我看你是被养得久了,半点脑子也没有了!我们这次是冒充的无影楼行事,你何时见过无影楼一次接三个单子,三个单子还是的完成度都是黄金级?杀宫妃,还是皇后,能全身而退就是我们走运了,你还想要多杀两个?主子多给你赏钱了吗?!还是你想身份暴露?你一家老小的命还要不要了?”
“大哥,”说话那人重重给了自己一个耳巴子,“我这不是一时兴奋嘛······不过,我们冒充江湖人士,真的不会出问题吗?万一那无影楼的找上门来了,我们可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难道你还有别的方法?做了这一次,说不得我们只有亡命天涯的份了,可也摆脱了桎梏,恐怕这一辈子就这一次,你干还是不干?!”
“干!”下风向的好几人都齐声道,“反正这条小命自打成为死士起就不是自己的了,老子已经将老子儿子藏好了,谁也甭想找到!干了这一次,可能还有摆脱的机会,不干,说不得就永远在这种命令下挣扎了!为何不干!”
一群人齐齐抹了一把脸,翻身上马,又朝着柳州方向狂奔而去。
······
身在襄州的沈湛和宋弥尔等人还不知道,看似平静的湖面底下,已经有了诡谲的波澜。
皇家别苑宴会之后,沈湛与宋弥尔一行人,在襄州又待了数日。
这几日沈湛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就寝时,宋弥尔也未尝能夜夜得见沈湛的身影,不过,宋弥尔也并不觉得无聊,或许沈湛就是有先见之明,才叫了淑妃同行,宋弥尔见不着沈湛,但幸而有袁晚游与自己作伴。皇家别苑占地面积十分广阔,堪堪两日,宋弥尔与袁晚游二人才大致将别苑逛了个齐整。
“弥儿,这两日那些人可有再缠着你?”
袁晚游一脸促狭地朝宋弥尔坏笑。
宋弥尔脸一垮,“你就别嘲笑我了,不但不帮我,还在这里幸灾乐祸,当心回宫我扣你月俸!不,罚你再也不能来宣德宫吃饭!”
袁晚游一听这话立马及跳了起来,“这哪能行!我的月俸你拿去,想怎么扣就怎么扣,你盘下来自己用不用给我,可你家浴兰做的吃食,可是万万不可扣掉,否则,深宫漫漫,叫奴家怎么过活!”说着,袁晚游还捏了个兰花指,学那些花旦的模样,腰身一转,给宋弥尔抛了个媚眼儿。
宋弥尔打了个寒颤,“快别,看着我别扭!又想吃又不出力,天底下可没这么好的事!”宋弥尔小鼻子一皱,嗤了嗤袁晚游。
“天可怜见,”袁晚游随手扯下一把晚春樱哀叹道,“可不是姐姐我不帮你,那些人可都是冲着你来的,我帮着应付张南光已经筋疲力尽了,可别叫我再去对付那些莺莺燕燕。张南光好歹知分寸,那些小姑娘没半点规矩,太难对付了!”袁晚游眼珠一转,赔笑道,“也只有弥儿你能处理了,我是最不耐应付这些的了,再说了,有皇后娘娘立在这儿,我去出头,我们俩倒是无所谓,可就怕外边的人乱传,到时候······”
“到时候找你的人更多,你就没办法空下来玩耍了是吧!”宋弥尔假装没好气地撇嘴。
“还是弥儿了解我!所以这些事情就交给你啦!我就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小跟班来着也~!”袁晚游转过身将宋弥尔的脸一捧,仗着身高优势在她额头上重重一啵。
“就知道欺负我!”宋弥尔脸上一红,嗔怪地将袁晚游一推,拿手帕擦了额上唇印,又将手帕往袁晚游怀里一抛,“走开!再也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我的好弥儿,帮你还不成吗?!”袁晚游听得宋弥尔不理她了,立马狗腿地改口,“帮帮帮,等下我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将她们都解决了,叫她们再没脸踏入别苑的山门!”
周围宋弥尔与袁晚游的跟着的宫人都低下头偷笑,这种对话每天都要发生一次,众人都习以为常了。袁淑妃什么都好,就是遇着自己喜欢的就喜欢亲来亲去表达喜爱之情,她们从最开始看着皇后娘娘被“欺负”大惊失色,到如今已经能非常面对的淡定,总归皇后娘娘不是被亲的第一个,宫里面还有个秦贵嫔呢,不过秦贵嫔性子冷,哪里像皇后娘娘这般还会美目流转地娇嗔,所以皇后娘娘便是被欺负得最多的一个了。要是换了秦贵嫔,拿出帕子擦了唇印,丢在一边,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反应颇为冷淡,袁淑妃每每都大喊无趣,皇后娘娘便成了袁淑妃最“青睐”的那个了。
而宋弥尔与袁晚游说的这件事,就是自从别苑宴会之后,各家夫人姑娘们就好似有了借口,连连拜访,这个仰慕皇后娘娘才情,那个想聆听聆听皇后娘娘教诲,一个两个人倒好,一次两次也好说,人一多,次数一多,宋弥尔总不能次次都闭门谢客,总要招待一两次的,一招待,人家都赖着不走了,谁不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对这个,宋弥尔倒是不怎么在意,她暗中看着,沈湛似乎在筹备着什么,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哪怕他带着来的张南光和段淼二人,都从未踏足其二人的寝殿,又哪里会诏幸这些官家的姑娘?更何况,据宋弥尔猜测,沈湛此番南巡,定然不是仅仅春闱鼓舞人心那么简单,否则,他早就可以皇帝出巡游街了。更何况,既然带了张南光来,每个州的人情势力盘根错节,沈湛也不会轻易真带了谁回宫,这可跟选秀不一样。
但是,虽然说是不担心沈湛,宋弥尔便拿出了皇后的架势,毫不怯场,但是也架不住来人多且热情洋溢,疲于应付。也有那不是为了入宫而来的,倒是真有几分真心诚意想要来往的意思,就比如说王家嫡女王若素,宋弥尔就更免不了爱惜之心生起,认真招待一二了。也是奇特,王夫人那般急不可耐的面孔,是怎样养育出王若素这般聪慧的女儿的?宋弥尔心中啧啧称奇,倒是更亲近了两分。
宋弥尔不知道,便是她这因为好奇而多亲近两分的举动,却为她免除了一次重大的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