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谋定而后动,一腔孤勇做不成事。
方才元瑜所讲,虽过于武断、有些偏激,但亦有几分道理。
《汉书·艺文志》曾言:《书》曰‘诗言志,歌咏言。’故哀乐之心感而歌咏之声发,诵其言谓之诗,咏其声谓之歌。
所谓诗歌,情感应当深厚,文采也不能落俗,如此才能算是入这‘诗’之道。
而当世能做到这点的七言,能有多少?怕是认为这七言算是诗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蔡邕将目光移到了张钰身上:“哪怕张郎你天纵逸才,伟长仲宣也是佳作频出,可置身于这时代和潮流之中,如何逆势而行?难矣!
坚持于七言创作自无不可,只不过不要太过执着,荒废了你等在辞赋和五言上的天赋。”
行动,永远是最好的回答。
“我背过的七言,都不需要系统出马的。”张钰心中一动,朝蔡邕笑道:“多谢蔡中郎指教,如果要我一生只钻研于一种文体,便是能成一道宗师,也并非钰之愿望。”
“明白就好。”
“只不过,可能是钰的心大了些,五言之诗钰可信手拈来,这七言宗师我也是一定要做的。”
没有理会众人的聒噪,张钰又看着窗外明月低吟道:“窗前明月光——”
“我也看到了。”
“这也叫诗?”
听到如下言语,张钰笑着继续:“疑是地上霜。”
“肤浅,空洞,鄙陋!”
“可……这是五言诗啊。”
“举头望明月!”
“……还是一句废话,可是为何听起来总觉得很好?”
“低头思故乡。”
一诗吟罢,议论顿息,连阮瑀都陷入沉思中。
“此时名为静夜思,是钰的挚友李白所作,自认为与我那‘两个黄鹂鸣翠柳’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初闻皆是平平无奇,恐怕连童稚老翁都觉得‘这诗我也可以’,不可谓不‘俗’。
然而全诗咏毕,才给人以恍然之感,寄情于景,情景交融,当得上上佳之作,又怎能以雅俗来辩?
粗与陋,又何尝不能为精而简?言辞简单,五言亦可!
这俗与不俗,鄙与不鄙,并非是文体之故,而全在作者,在于内容耳!
哪怕是高雅如辞赋,也能被人作出淫词浪曲来,如此说来辞赋便俗?难道要因噎废食,因小失大么。”
张钰一席话听得众人暗自点头,却是王堂出声道:
“张公子所言有理,只是并未针对于元瑜兄之论。元瑜兄亦言他颇为欣赏你的七言之作,只是针对当今七言现状做结罢了。”
“是何现状?”
“谈笑逗趣之乐,市井街巷之童谣耳。”这句话他倒是记下来了。
“那依王兄之见,七言该如何兴盛?”
王堂无疑是郁闷的,一开始表现的机会便出了丑,中间挑刺反倒被抓了典型,如今看到今夜风头最盛的张钰向自己虚心求教,心里一时乐开了花。
能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有真才实学之辈,王堂只不过运气太背了。
此刻短短时间内,他便构思好了一番长篇大论,自认为引经据典、无懈可击。
清清嗓子,他自信道:“若想七言兴起于此时,必须要拿出好的作品——”
“这个我有。”
“一首两首不够,”看到张钰准备接话,他赶紧又道:“十首二十首也不够——”
“要多少,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