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老贵妃病薨

    夜里慈宁宫有个老贵妃病薨，内务府传信到府上，我与十四忙换衣进宫。初夏已热，厚厚的宫装裹着，最里的衬衣几乎湿透。十四怕我受不了，拿着扇子边帮我扇风，边叮嘱：“自己找个外人瞧不见的地方，能省事就省事，别想着怕丢我的面子。”又叹：“事到如今，爷早已无须什么脸面。再者，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人物，召咱们进宫，无非走个过场。”

    我连连点头，问：“老贵妃可有女儿？”

    那年头，生儿子的妃嫔是没几个能在雍正朝长命百岁平安终老的。

    十四道：“皇阿玛驾崩前，老贵妃的女儿才四五岁，前些年嫁到科尔沁，没半年就去世了。”都说帝王家生性淡薄，真是一点不错，十四对于自己的弟弟妹妹，几乎连名字都不知道。不是不记得，而是根本就没有意愿去知道。

    宫里放了数日哀乐，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雍正还要款待蒙古的郡王，熹妃要忙着给郡王们拣选妻子，谁也没有闲空给一个没有多少价值的老贵妃办丧。我随着人群跪了两天，第三天十四死活不让我去了，他扭着脖颈的锦扣，身子已挑帘到了门外，道：“我就说你病了，起不得身，他们能怎么着？还有人真敢在爷跟前叫嚷不成？”

    我送他至阶下，道：“若皇上问起，我怕你为难。”

    院中燃着数十盏宫灯，星光璀璨如碎钻，他踏着露水往外走，我紧步随着。

    到了小黄门处，十四道：“你放心，皇上没闲空管这些。就算问起，有爷撑着，也不怕。”稍顿，又道：“康儿该起了，你去跟他用早膳罢。他还要进宫读书，可不能迟到。”

    我嗯了一声，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脸颊，去了。

    回身慢慢进屋，猛然间发现两侧的蔷薇花全开了，粉红的花瓣层层叠叠，一簇一簇，散发着晨起淡薄而微凉的香味。我立在雾中静静的看了一会花，忍不住让白芷拿来银剪子，亲手绞了数十枝，插在白玉瓷的长颈花瓶里。妖娆的花姿，美如仕女墨画一般。

    十四天未亮出门，大半夜才回府。一回家就咳个不停，我忙命人把去年熬制的川贝枇杷膏用蜂蜜水化开，喂给十四吃了。十四边咳边笑：“干脆爷也称病在家算了。”

    我没心思和他玩笑，道：“要不要把大夫叫来瞧瞧？”

    十四突然拦腰把我抱在膝盖上，道：“今天爷迎风站在宫街上，看着慈宁宫四处飘荡的白布，不知怎么想起多年前，爷在乾清宫，曾见过老贵妃。”

    灯火巨燃，我半倚着十四，奴婢们皆不敢抬头多看，屋中很静很静。

    我觉得十四的脸歪进了我的脖子里，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在我耳侧道：“当日老贵妃也是得过几月宠的，若皇阿玛多活几年，她或许还会生下阿哥。爷很害怕，万一，万一哪天爷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如果你去世时，像老贵妃一样身边连个真心哭灵的人都没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