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年,初春乍寒。
稀薄的白雾缭绕如软烟,风拂过,嫩芽尖尖上的雨水垂落,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缀起一圈圈的涟漪。
小河儿把厨房的事儿干完,打了水,劈好柴,又麻利的往大瓷水缸里舀了瓢水。
正要咕噜喝上两口,手上却被重重一拍,老嬷嬷喝道:“死丫头,天寒地冻的,又吃生水,不要命了是不是?总跟你说不要吃,总不听...”
小河儿眯眼一笑,往老嬷嬷跟前一凑,眼睛瞅着窗户东边儿,鬼头鬼脑道:“大院可叫起了?”
老嬷嬷从柜中搬出一只大瓮,用鼻尖嗅了嗅,边道:“可不是,说要吃鸡汤肉丝面呢,昨儿让你煨的乌鸡汤可看紧了?”
小河儿道:“听您的话,半夜起来熬的...”又压了压声音,道:“哎呦,整个清河镇,也就咱们府上稀奇,小村小镇的,排场规矩比皇帝老儿还大。”
老嬷嬷噗嗤一笑,道:“呸!依你的德性,能知道皇帝的排场?赶紧干活,呆会子若在老爷跟前出了差池,看我不剐了你的皮。”
青帘掀起,从外头折腰进来一人,呼着热气急匆匆道:“水可烧好了?”
小河儿闭了嘴,提起灶上铁壶往外走,微微屈膝道:“张爷安好,我这就去里头伺候福晋洗漱。”
说着几步已跨出门外。
老嬷嬷利索的舀了半碗鸡汤,堆笑道:“怪冷的天,张爷吃口汤暖暖胃...”
张爷愣了愣,眉头一竖,喝道:“主子都没吃,咱们做奴才的倒先吃上了,没得体统!”唬得老嬷嬷往后连退两步,慌张道:“是,是,张爷说的是。”
张芳芳前头有事,懒得教训,嘱咐道:“老爷晨起扑了风,你备碗姜汤。”
老嬷嬷道:“知晓了,待里头撤了膳,我让小河儿给大院送去。”
张爷嗯了一声,转身便去了。他人才走,老嬷嬷便朝地上狠狠“呸”了两口,满脸鄙夷。
小河儿伺候回来,道:“张爷吩咐你什么?”
老嬷嬷冷冷一哼,道:“老爷要喝姜汤,去,把去年的老姜洗净,切大块的,用熬药的瓷钵熬半时辰,再给大院送去。”
小河儿不乐意,道:“怎么又是我?张爷吩咐的可是你!事儿都我干了,你倒好讨巧!”
老嬷嬷揶揄笑道:“你不是总想在老爷跟前露脸吗?怎么?怎么又不乐意了?”
小河儿嘴巴子一撇,忆起夏时因伺候老爷换了一次外衫,被大院的掌事岫嬷嬷训斥了半日,还扣了十文工钱,便不怀好气道:“谁敢啊!老爷身边的岫嬷嬷,福晋身边的玟秋姑姑,都是厉害角色...”说罢,不由叹了口气,道:“说起来,咱们老爷真是好脾气,清河镇地方虽小,可哪个有钱人家后院只一个福晋的?你说是不是?”
老嬷嬷手里揉着面团,撅了撅嘴,道:“别论主人家是非,好好干活才是正经,前头小雀儿就是因着说闲话,才被福晋撵了出去。你娘好不容易托人把你送进来,可别失了分寸,在这清河镇,就属咱们罗府恩待下人,吃穿用度样样厚待,依福晋的性子,若被撵出去可就别想再回来了。”
小河儿嘘声,垂下眼帘,起身拾掇生姜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