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汉军一路往西北追击着溃逃的匈奴人。此时已过了焉支山千余里,但沿途却不见匈奴部落,仿佛他们早已闻警讯逃得一干二净。
及至弱水[注1],骠骑将军登高遥望,河岸那方辽阔原野便是浑邪王的领地,汉军却不能再前往深入了。良久,似从风中嗅到了一丝兵戈之气,霍去病倏然转头远眺向东——便是那处,有他期待已久的猎物!
于是汉军在此回兵东进。急驰半日,前方已得见群峦起伏,影影绰绰。霍去病问:“前方为何山?”
“山多无名,匈奴人只称那里为皋兰。”
群山间坳麓曲折,最易伏兵。霍去病立时警觉,遣出斥候速往前探。随着大军驰近,眼前的苍山静林已隐隐透出危险气息。
远处蹄声急迫,前头探路的斥候倏而返转。霍去病只看他们策马的架势,便知晓那方山下定布有匈奴大军:“传令各部放缓驰速,结阵而行!”
彩旗高高舞起,广阔原野上的汉军会聚变幻。不多时,草原上显现一巨大圆形。八千汉骑便在此队阵里有条不紊驰来,各色旗帜散布在圆阵内外。
再驰半刻至皋兰下,前方坡顶冒涌出密密麻麻的人头,一眼望去竟然无穷无尽,显然匈奴人早已严阵而待。
如此强压氛围迫得汉军稍滞,原野上的圆阵越行越慢。
霍去病沉着下令:“各部保持阵形,不得滞后。”他扫视一圈,不远处,前方左右皆是匈奴人,却是比汉军人数多出许多。敌众我寡,今日必有一番恶战。自他出征以来,尽是打突击战、奔袭战,从未有过如今日这般人数悬殊的遭遇战。
坡上最高处立着的是呴犁湖与休屠、折兰、卢胡三王。处在弱水远西的浑邪王未至,只遣了小儿子苏[注2]率部而来。今日河西四大部落的控弦甲士足有万五千人聚集于此。
“哪个做先锋去杀汉军?”呴犁湖环顾左右,折兰、卢胡二王皆跃跃欲试,唯有吃过败仗的休屠王缄口不言。
浑邪王子苏年轻气盛,急忙将令旗一指,着己部前锋抢在头里,朝汉军发起猛攻。他哈哈大笑:“汉军瞧见我们这许多人,心惊胆怯不敢上前了。”
呴犁湖却面色沉凝,盯着坡下汉军那个极大的圆形阵势若有所思。
从坡上冲落的浑邪前锋有两千余人,他们发出刺耳狂啸,在漫天尘嚣中滚滚杀来。
圆阵内的汉军士兵平端弓弩,静待阵中旗鼓的指示。前方沉重的马蹄声如千把重锤击在每个汉军官兵的心上,仿若地狱传来的战鼓声。匈奴人越冲越近,汉军的战马亦仿佛受不住如此沉凝的气氛,不住低声嘶鸣。
月歌策马与齐昭候在一处,她暗暗焦急,心道:“仲兄从来出兵疾如狂风,今日却为何按住不动?”不只她,各部官长亦如是想。
忽然主阵中心传来震如雷霆的鼓声,绿旗扬起高舞。赵破奴一见,高声喝呼:“我部军士,随鹰击司马杀去!”
汉军发出震天呼应,千骑离阵狂驰而出。
远处坡上的呴犁湖“咦”了一声,但见那支汉骑并非朝前直冲,却随圆阵弯了个大弧到一旁,再从斜侧里猛冲向浑邪部前锋。
两军还相隔百五十步之遥,漫天盖地的箭矢便如雨幕般黑压压对射起来。匈奴军是由上坡冲落,居高临下依靠地利,箭矢射程更远,直掠过汉军前锋击至其后的队伍。
但汉军绕弧从旁冲来,其利弩所指,恰好对着匈奴骑兵的身体一侧。弩弦嗡鸣中,浑邪部众纷纷中箭落马,较之汉军折损更多。匈奴人凶悍,死亦不惧,浑邪部勇仗着人数众多,纵马开弓与汉军对射,片刻间亦杀了汉军百余骑。
与浑邪部勇交锋射了一阵,赵破奴所率汉军前队却不恋战,急撤而去。然而,汉军后线第二纵队的锐骑又源源不断驰来,把箭矢飞蝗般地射向匈奴人。浑邪部众不知该去追驰离的汉骑,还是该迎击前来的锐兵,混乱间箭矢乱射,威力便差了许多。
坡上观战的呴犁湖面色微变,暗忖:那位汉军主帅玩的什么阵势?不说他所率的汉军装备精良、冲击力威强慑人,而指挥发起攻击的时机拿捏之准,更是极为可怕。
方才赵破奴一部驰出未久,汉军主阵中心鼓声变换,又有彩旗舞起。一曲接一曲的汉骑循令而出,从后接去。
轮到了月歌与齐昭部时,月歌叫道:“齐昭,你臂上有伤,可着你部曲长军候跟随我部后行。”
齐昭倒是硬气,哼道:“便是不能开弓,昭亦可领部下冲演骑阵。”以单臂上弩,大叱而出。部众受其胆气所染,亦意志高昂。
月歌暗赞一声,转头朝己部喊话:“齐司马负伤仍强勇不减、上前杀敌,各位大好男儿,可莫要输给了他!”部众轰然称诺。
话是如此,月歌心中却鼓跳如雷,便是自己少时与於单阿兄同战伊稚斜,亦未曾面对过如此人数悬殊的敌军。驰骋中,耳边尽是箭矢破空的尖锐啸声,森寒凄厉,更有中箭军士的惨叫和受伤战马之嘶鸣不时传来。月歌咬牙策马,率部循着演练已久的游阵出击路线,驰近双方交锋处,她转头喝令身侧旗兵舞旗示意。漫天羽箭登时呼啸而发,遮天蔽日。
她这一部从匈奴前锋掠过,数轮箭羽射落不少浑邪人马。眼见前方齐昭部已循弧归阵,她欲叫旗兵传令,不料转头望时,身后的马上空空如也,旗杆横落于地,而旗兵早已中箭气绝。此时月歌身下的马匹蓦然狂震,它不知哪里中了箭,正奋蹄嘶鸣。她一阵天旋地转,被狠狠甩落于地。
亲卫攥了旗抢过来扶她,刚叫得一声“淳于司马”,亲卫便惨然而呼,被一箭贯背穿心。
月歌倏然爬起,张弓对后,那里已有数名浑邪的部众冲到近处。她一矢脱出,又迅疾搭箭,连着将两名匈奴人射倒。眼角余光瞄见另外两名匈奴兵弓弦已满,她不假思索滚翻至马后。咄然声中,那马中箭,随即狂奔而去。
两名匈奴人亦惨叫着落马,却是被驰来的月歌部下所射杀。月歌侧头望去,另一拨汉军纵队将要驰近,她拿了旗在手,翻身上马:“我部军士,回阵!”
远处坡上的呴犁湖越看越惊心,他放眼而望,最初冲锋的那路汉军已绕回汉骑圆阵中,然而却有更多汉军一拨拨接上,仿佛潮水般连绵不绝,将浑邪王的人马连续切断。
浑邪的部众哪经历过这般反复不断的冲击,眼见同伴死伤惨重,他们狂躁起来,以箭对箭追着汉军乱跑。坡上的浑邪王子苏恐部众亏损太多,赶紧鸣角约退己方人马回返高地前。
折兰王怒道:“莫退,我们人多,一齐上。休屠王,你部且绕到汉军后方。”
呴犁湖厉声说:“不错!四面围攻,看那个汉将军还能玩出什么手段!”
四下里的匈奴人得令,一齐呼啸而上,卢胡、折兰二部人马分击汉军左右侧,浑邪部则继续掠汉骑正面锋芒。
一轮游击完毕,仆多率部正欲回阵,忽闻马蹄、杀声大起,满野的匈奴兵前涌而来。而汉军鼓声大改,他转头朝主阵望去,果然见令旗骤变。
“将军令我部继续左绕迎敌!”
他挥旗呼应,率部暂不回阵,所驰路线弧度更大。前方已有另一部听从主阵令迎上卢胡王部攻来的人马。几轮弓弩连射后,却在那边与匈奴人陷入胶着,无法及时撤离。
仆多部越驰越近,前方汉骑却不见有动,仆多急得在马上狂吼:“前面何部?还不快回阵!校尉旗手都死了么?”话刚落音,前方黄红相间的旗帜应声而倒。
他一愣,骂道:“再不撤开,我们的人就撞上了!”仿佛应他言语,前方果然嘶声狂起、人倒马翻。后至的纵队撞上前锋骑兵,一时间混乱不堪。
仆多大悔,闭嘴不敢再言,生怕自己又是口出成真。
远在主阵中的霍去病亦心中一沉,转头急传帅令。平时演练虽早料到此节,但实况中汉军折损之大却仍在他意料之外。他所创车悬阵之要诀便是快,每梯队对敌冲击后转向外围,形成滚动攻势将敌军打蒙,但胶着停滞却正是此阵大忌。
左侧交锋处撞在一起的汉军人马至少翻了数十骑,仆多挥令后续的汉骑减速,自己驰至前方怒骂道:“你们校尉呢?快撤开,莫坏了将军的阵势!”
几名汉骑一指前方,原来他们的官长已落入卢胡王部先锋包围中,旗兵便是在那处身亡。
仆多急喝了己部一曲掩护,自己率众上前轮射数番,这才解了校尉蒙裕等人之围。他前望数眼,蒙裕部令旗正被践踏于匈奴马蹄下,却是夺不回来了。
他们二部人马在原地一番胶着,其后第三纵队已掠毕浑邪部前锋,正转朝这方滚来。仆多大呼:“蒙校尉,你部随我部速退!”
汉军左侧阵形一番惊险折损,总算又恢复了正常游阵之态。霍去病暗松口气,转首右望,那里的车悬游阵也已启动形成滚动攻势,不断冲击着折兰王部。车悬阵不停转动,数轮过去,各处匈奴先锋被绞得或所剩无多,或知难而退。
车悬阵不过初试锋芒,便显示出了惊人威力,但汉军如今已是疲倦之师,敌我人数又悬殊过大,再战却是难度加倍。
霍去病传令将游阵慢慢缩回,他心中明白战事远未结束,匈奴人非但顽勇,且十分强韧,他们稍作休整,正俟机作二次反扑。
匈奴兵团首次猛攻并未得利,本该绕后的休屠军亦迟迟不见,折兰王不由大怒:“休屠王莫不是怕了?你的人为何不上前?”
呴犁湖瞧休屠王面起怒意,生怕二人吵起来,忙道:“那个汉将军的阵法太古怪,即便我们四面围攻亦无济于事。”
他此言倒是不假,几王已亲眼瞧见了车悬阵的威力。卢胡王急道:“横竖打都是折损过大,还不如我们所有人一冲而上!”
呴犁湖阴恻恻道:“不急。他这阵,动则活,停则死。我们从一侧入手,卡住游走的汉骑,教他转不起来。”
“此事交与我!”折兰王仗着带来的人数众多,连拨三千人攻去汉军右侧,“可休屠部亦须有所动作。”
休屠王怒哼道:“我亲去督战。”率众打马便走。
不多时,匈奴二次猛攻开始,汉军的车悬阵亦随之而转。只是右侧敌军人数比其他方位多出数倍不止,游阵锋芒不够,杀伤之威便大减,右翼更被折兰王部不断压缩。
霍去病知晓匈奴之意,是要以此为楔口深入破阵,于是他便令双倍骑队同出。此举虽增补了游阵战力,只是人一多,前方便渐渐胶着不能洄游。
忽然高坡上的匈奴鼓声旗帜变幻,折兰王部人马随即队形大改,成一锥形疾驰直插而来。
汉军大张弓弩,欲以急雨般的箭矢威吓对方,顺势打乱其队伍。中箭落马的匈奴人不计其数,余者却毫无畏惧,便似得了死令那般继续猛冲。
汉军主阵中众人看得心惊:“将军,要令游队停止出击否?”
霍去病心念急转,猛喝道:“不,不能停!右侧游队按原路线而行,不可滞留!”众人遵令行事,心中却知保全右阵已无望。
折兰王的人马源源不绝冲来,不多时便逼近了汉军本阵。但骠骑将军之策却也起了成效,经过汉军游骑继续切向攻击的削弱,冲到阵前的匈奴人数因此少了许多。
只是此刻汉军右侧游阵已破,被折兰王部人马揳入其中,那里混乱一片。汉骑各部在原地被动相抗,亦未能形成钳阵以夹攻敌军。
霍去病不断传令,增调高不识一部支援右侧,折兰王亦发觉他的企图,同样增派左都尉率部疾驰上前,以扩大先锋撕开的阵口。两支锐骑载卷黄沙滚滚,从不同方位急冲向一处,仿佛在竞赛般,只因谁最先到达,谁便掌握地形与先机。
高不识边驰边大呼:“加鞭全速向前!”众军士狂抽鞭绳,直将马臀抽得渗出血痕、马唇扯得撕裂。极速之下,有人腿软夹不住马背,栽落于地,又被随后驰来的铁蹄践踏成泥。
汉军千骑怒风般狂卷,伴着杀声嘶喊,最先冲到了右侧被揳开的阵口,将折兰王的先锋与其后的大军断隔开来。
折兰部先锋前后受敌,有些人禁不住慌了,章法登时混乱。前头的杀性正狂,不断深入汉军内部;处在最外的却被高不识部团团围住,一阵急弓箭雨,夺去了他们许多人的性命。
中段那些匈奴人更是进退不得,在原地拉弓乱射,有些干脆跳下马来,抽刀去砍汉军。直到折兰王左都尉的增援人马冲至,高不识一部回身相抗,中段那些匈奴人才得一丝松懈。他们一部分人随着先锋继续杀入汉军阵内,另一部分人则与左都尉部齐齐夹击高不识的人马。
折兰王左都尉眯眼细瞧了高不识数眼,诧异道:“原来是你!”
高不识原为左屠耆王麾下句王,当年随於单抗伊稚斜时,曾与折兰王左都尉交过锋。此时他也认出了老对手,于是一言不发,张弩便射,却被左都尉策马急避过去。
待几番轮射过后,汉军主阵内旗号又变,竟是令高不识所部转驰车悬阵后方,那里亦有匈奴人包抄上来,却是休屠王的围兵到了。
折兰部众见汉骑游队撤离,高声问:“可要追去?”
左都尉谨记折兰王的交代:“不!直杀入汉军阵中,搅其……”话音戛然止住,他人已仰天栽地。却是高不识擎弩回马驰返,以利矢夺了其命!
折兰部众骤失首领,人心大乱。霍去病趁机再遣三批纵队循次切击,匈奴人破阵之试最终功亏一篑。
呴犁湖与众王在高坡上看得扼腕恨叹不已。如今双方交战已大半个时辰,匈奴四王精心布置的皋兰重兵,在霍去病以车悬骑兵阵那一番摇山撼海、电击雷震的猛攻下,折损惨重,再如此战下去,必濒于破乱之边缘。
“休屠王部已到位,我们再攻一次,所有人马齐上。汉军连日奔战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
这回剩下的万余匈奴人再次铺天盖地朝汉军杀来,汉军本已疲惫,冲锋过后重整能力不足,再遇上匈奴展开如此人海围法,车悬骑阵终于停止转动。
经过近十轮游射,汉军箭矢所剩无几,外围的匈奴利箭却不时飞来。霍去病纵观全局,料知合短兵已然势在必行,“传令各部集合,短兵迎战!”
前方两部得令,当即扭成一股精锐,不顾飞扑而来的利矢,直直揳入匈奴人马中,奋力杀出一条血路。只是如此多人马麇集在狭长坳麓处,后方军士涌不上前,队伍渐渐向两翼展开。
呴犁湖见状,亦下令让匈奴人冲入汉军阵营里:“我们人数胜出,将汉军绊住围攻至死!”
两军渐渐穿汇交错,绞缠在一起,此时要退已绝无可能,唯有拼死厮杀方能活命。双方战鼓皆轰震不已,嘶喊杀声连绵起伏,人人心中明白,今日一战乃是生死决斗之搏。
如此近距离交锋,弓弩已无大用,双方兵士纷纷下马抽刀,合短兵而战。匈奴仗着人多,往往两三个人围攻一名汉军,以刀鋋[注3]将其刺死,又转身寻找下一目标。
汉军各校官长看出端倪,大声呼道:“我方聚集起来,莫要落单!”兵士们便拢在各曲长军司马身旁,随众拼杀。
霍去病与锐骑冲杀了一阵,他打量四方,如今鏖战已久,汉军士气渐衰。密密麻麻的匈奴人不断从山坳涌出,不少汉兵自感胜利无望,在敌方逼杀下步步后退。
霍去病朝自己亲率的精锐部呼道:“各位随我杀去,让匈奴人见识什么是汉军锐骑!”在此紧要关头,主将之表率直接影响全军士气。是搏是退,全唯骠骑将军马首是瞻。
千骑震天呼应,在霍去病率领下如同一条黑甲巨龙,不停穿腾在战场各处,将匈奴部勇杀退。解了围的汉军受到极大鼓舞,又胆气振发朝匈奴人扑杀过去。
这一场短兵相接直杀得天昏地暗,但匈奴人却仿佛无止无尽,不断涌冒出来。
军队如蚁,人命如草!
不知厮杀了多久,许多汉兵手中刀刃已砍钝,五六人聚成一团背脊相靠,与数倍围上的匈奴兵厮斗。他们的皮甲上刀痕累累,溅满自己与敌人之血。不少人身上已受了多处创伤,鲜血汩汩流出,甚至不少人手上兵刃已残缺不全,却个个毫无惧色。
一名军士大叫:“前后都是死,便与匈奴人以命搏命!”周遭人众在他鼓舞下,胆气顿长,嘶声呼喊着,不要命般往前冲。每人寻一个匈奴兵,奋力将其杀死,若成功,便是够了本;便不成功,亦要拼死将对方砍伤劈残。
有些人兵刃已无,抄起身边散落的残刀断杆;有些干脆赤手空拳扑上,抱着匈奴人连翻带滚,凭着拳脚膝肘,甚至用牙齿来充当武器。
血色如焚,染红众人肢体!
刀锋若冰,晃花众人眼瞳!
战场上所有人都陷入歇斯底里般的疯狂厮杀中,鲜血蔽了视野,惨号惑了听觉,整片大地在他们眼中已泛成殷红血腥的世界……
此时已近酉时,汉军人数一再减少,如此差距悬殊之战,却非力拼能赢。
霍去病眯眼仰眺匈奴四王所立之处,主意渐定。兵法之道,虽孙武有云:“高陵勿向,背丘勿逆。”[注4]可如今唯有反道而行,上高丘摧坚夺魁以解敌体[注5],方是唯一取胜之道!
他沉声下令,高不识、齐昭二部当即对高地展开猛攻,军士们冒着迎头射下的箭矢,奋勇抢进。有些英勇过人的,等不及后方同袍跟来便孤身冲上。虽有不少人陆续倒下,但余下侥幸未中箭的冲至丘腰,下方军众立时受了鼓舞,蜂拥而进。
不料高丘顶上人头冒涌,匈奴数十发利箭密集射下,已冲至中麓最前的汉军当即惨号滚落。其后的汉军众人伏身躲避,待箭雨过去,爬起来继续上行。未及数步,头顶又传箭矢呼啸,前冲的军士更无一幸存。
数次过去,汉军始终无法上行半步。霍去病心中雪亮,高处那些便是呴犁湖所带精锐匈奴射雕手。
“集合良射,务必上前除去那些射雕手!”
月歌率部在左近,回首正对上霍去病转投来的炯炯眸光。不知为何,无须他开口,她却能明了其意,仿若心有灵犀:“将军,我去!”
霍去病盯着她,缓缓点头:“活着回来!”
他目光一直投在她身上,月歌有所察觉,却咬牙率众驰去,始终未曾回头。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