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了。我本来只是忧伤,但并未报什么希望。可是在1970年的三月,有从城里回村的青年喜庆的告诉大家,城里的武装斗争,已经开始向解放军部队缴枪了,这意味着,政治气氛已经开始渐渐缓和了下来,于是我想,也许,这也是到了我该离开村子的时候了。
尽管徐大妈和周大爷一直挽留,可我决定还是要出去闯闯。师父已经接近一年没有音讯,连莫郎中都打听不到,我还是有些担心。但是我答应过徐大妈和周大爷,将来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常常回来探望他们,也留下了莫郎中药铺的地址,以及孟冬雪家里的地址,告诉他们如果有事需要找我,而我不在的话,可以告诉莫郎中,请他带话给我。而孟冬雪的地址,则是拜托两位老人告诉她一声,我已经离开村子了,念在相识一场,如果有空,也请她能够回来看看乡亲们,看看两个照顾了我们这么久的老人。
临别之前,我收拾好这些年我在村里拾掇的东西,接着到我师公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就离开了村子,这个我生活了三年多的村子,可是下一站应该去哪里,我却没有主意。
于是我只能暂时先回师父家里住着,由于门是上了锁的,所以我只能撬了锁进屋。好在周围的邻居都知道我是谁,否则看到我撬锁恐怕也报官抓人了。一直到1970年的深秋,我都一直住在那里,靠着莫郎中时不时介绍来的一点单子,勉强凑合过日子。我依旧浑浑噩噩地生活,大毛常常来陪我吃饭喝酒,而我的烟瘾,却在那一年,变得越来越大。
深秋的一天,师父已经消失了快两年的时间,压根连一点音讯都没有,也不曾给村子里或者莫郎中写信,而我通过莫郎中这边带话给师父,却总是石沉大海,于是我决定去湖北,去找到那位秦老前辈。因为我觉得如果师父这么久都没有回来,那么必然是找到了秦老前辈,否则没有理由待在一个找不到人的地方这么长时间才对。
于是我问莫郎中要来了秦老前辈的地址,他知道我担心师父,也就爽快地给了我。但是他也跟我说,他不敢确保这个地址还能够找到人,也许那个秦老前辈突然又性情了,去了别的地方也说不定,还说让我先去找,如果没有结果,再写信给药铺,他会帮忙再打听。
我料想到这次去湖北,时间应该不会很短,所以我几乎带上了一切我能够带走的东西,还翻箱倒柜找到师父藏在家里的钱和全国通用票,就这样,踏上了一段我未知结果的新征程。
我的目的地是汉口,可是交通不便,当时去湖北,只能从码头坐船,然后在武昌靠岸,再转别的交通方式去汉口。船航行的路线,会经过孟冬雪所在的城市,并且在那里停靠了两三个小时。但我没有上岸,只是在甲板上看着那条我当初上岸的地方,一切距离我这么近,但却非常遥远,最后竟然忍不住再次感伤起来。
每到感伤的时候,我就会点上一支烟。在江风的吹动下,烟燃烧的速度比平常更快。同舱的旅客,此刻只剩下了我和另一个从登船开始,就一直在呼呼大睡的中年男人。第二天早上开始,船已经开到了川东的边界,深秋的气温已经非常凉爽,船上更加如此。可我顶住冷风,一直站在船头。因为我无法错过那么多前人留下的文化瑰宝,如张飞庙、石宝寨、丰都鬼城、白帝城等,更不能错过长江上的鬼斧神工,长江三峡。
这一路,让我收获了一场风吹过多的感冒,也让我在惊叹大自然的神奇之下,短暂地忘记了先前的忧愁。
于是在第三天的下午,我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擤着鼻涕,一边背着我的行囊,第一次踏上了湖北武昌的地界。
可是我没有想到,原本我认为寻常无比的一次找寻师父的旅途,却就此再一次改变了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