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请去了西域。
想来西域川江大泽稀少,骆驼牛羊居多,总不会再有失足落水和失足坠马的破事了。他可以安稳久住,修养身心。
谁知抵达西域不到三天,老管家给了他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西凉王正妃失足堕崖,苏醒后性情大变!
纪斯:……
没了水和马,还能有悬崖?失足、失足、失足!你们一天天的连路都走不稳,不如我帮你们把腿砍掉吧!
事实证明,堕崖的比坠马的更强。
当西凉王正妃呐喊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抬手一把火,挥手一片虫时,纪斯就明白,虽然他不落水不坠马不堕崖,但他现在也想性情大变呢……
他拔剑,拼到就剩一口气,可算刺死了这老妖婆。
随即大雨倾盆,泥水和鲜血混在一起,蜿蜒而下。纪斯力竭,一个踉跄往后摔去,失足堕下了悬崖。
疾风掠过,失重传来。矜贵了二十年的纪家公子再也想不起任何圣人言,有且仅有一句粗鄙之语从齿缝中传出:“娘的!”
纪斯失足堕崖,苏醒后……谢天谢地,他的性情一点也没变。
变的却是整个世界,它名为“轮回”,似乎自成一个空间。生活在这儿的人被称为“天选者”,他们能飞天遁地、移山填海。
彼时,重伤的他躺在一块空地上,身边挤着一群惶恐的男女。外圈围着很多“仙人”,他们语速飞快地说着什么。
每当“仙人”做出决定,空地上的男女就会消失一些。纪斯艰难地转头,发现消失的男女已站在那些“仙人”的身边。
原来是挑选吗?
“那个躺着的要不要?”
“半死不活买回来干嘛?浪费我的积分点吗?”极度不耐烦的声音,“手脚健全的还能充当一下有用的炮灰。”
空地上的男女越来越少,外圈的“仙人”尽数离开。到最后,只剩下纪斯一人凄凄凉凉地躺在那里。
日落月升,体温渐冷。意识模糊之际,他仿佛回到了新皇登基的那天,看着钦天监供奉的巫祝戴着面具在皮鼓上舞动,白袍翻飞,犹如云鹤。
“队长,这里就剩一个了,要吗?”
脚步声传来,有人靠近他的身边。是谁?谁来了?
“你会什么?”冷质感的女声传来。
纪斯没听清楚,只知陌生人照面多半询问姓名、家住何处,便有气无力地回道:“纪斯……”
“祭祀?祭司?”女人顿了顿,转过头,“一分钟,我要这个职业的全部资料!”
半晌,男声亢奋:“队长!‘大祭司’是一个全能型职业,远程近战、通灵占卜、补血群攻都行。”
“卧槽!买他!不亏!”
从此,纪斯成为了这支队伍的大祭司,从名不符实到名副其实。
最初他不懂,明知他什么也不会,他们为何会找台阶下,还尽心竭力地救他?直到他发现他们对脸长得好看的人没多少抵抗力……
纪斯:……
突然操碎了心。
……
在这方桎梏他们的空间里,百载千年的光阴也不过尔尔。
相处日久,纪斯与他们成为了过命的挚友。
他和他们一起逐风踏浪,于波涛汹涌间看旭日东升;他和他们驾驶星域战舰,于光影轮转中反复跃迁;他和他们抵达银河边缘,于生命之花的魔纹中窥探生命树卡巴拉的奥秘……他与他们鏖战诸神黄昏,结束这一场声势浩大的轮回。
至此,身心灵已臻化境,抵达圆满。
“轮回结束了,空间层会坍塌,大祭司想好去哪儿养老了吗?”友人问道,“是回到你的原点,还是……”
纪斯温和笑道:“我想去你们的世界。”
“即使末世会到来,我也想去看看。”纪斯的法袍翻飞,发丝扬起,眼神化作一片空茫,“你们的给予,我的偿还,这是一段因果,也是相遇的意义。”
他“看见”无数星子的轨迹交错又分离,他“看见”神性与人性的融合与沉淀,他“看见”新生和死亡,也“看见”了他该去的地方……
“大祭司,我们的世界一言难尽,你保重啊。”
“保重。”再一言难尽,也好过回到失足落水的原点,呵。
纪斯开启星门,蹁跹一跃,投身进入毁灭日到来前的地球。无论落地点是深海还是火山,是兽口还是魔渊,他都不会畏惧分毫。
流转的极光缓慢淡去,晕染成星点洒落身前。甬道的涡流瞬息扩散,化作向上翻涌的气流,吹得他衣袍飞舞、猎猎作响。
先是白底金边的云纹靴点地,再是脚尖到前趾的着陆,既有力的收放自如,又有柔的优雅有度。
伴随着“啵”一声轻响,翻飞的雪袍落地,再是如水的云袖,最后是泛光的发丝。
浅淡的光晕环绕在他身周,纪斯缓缓睁开眼,手中的大杖落地,好巧不巧地戳进一坨绵软的污秽中。
声音涌入了耳朵,是一片嘈杂的“咯咯哒”、“咯咯哒”……
光线进入了眼睛,是一群疯狂拍打着翅膀的老母鸡,它们惊恐地在他身边飞来跳去。
纪斯:……
他屏住呼吸,鼓起勇气往下看去,发现满地的鸡屎和倒扣的鸡饲料。
他的法杖、法袍和法靴,甚至他储存力量的及地长发,还来不及发光发热,就直接被废掉了吗?
这一刻,纪斯宁愿失足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