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家伙这么说了一句,其余的人也都陷入惊恐。
他们眼中的月竹仿佛下一秒钟就爆炸似的,也将他们一并炸得支离破碎。
『有房间吗?』
对此,月竹面不改色,仅仅是这样问道。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不满。
有的仅仅是命中注定的承受,除此之外就连眼皮都没有多余地眨动一下。
『还有房间吗?』
店主人的不回答令她把语气加重一层。
而大叔也终于反应过来。
『有,有的有的……啊啊,不,没了,今天都预订完了呢。』
店主大叔有着一身健硕的身材,
但满头大汗的慌张让他与脑袋下面的强壮身体稍微显得格格不入,仿佛是个胆小鬼的头嵌在了一个视死如归的英雄身上。
『……』
我可以加钱——月竹迟疑了一下,这样说道。
『没了,真的没了。』
『就连仓库也行,总归有个能过夜的地方就好。』
『厕…厕所都…全,全部住满了呀,真的很抱歉。』
店主大叔用“求求你了请离开吧”地眼神最后一次回绝了请求。
站在月竹背后的云风看不清少女的脸色。
月竹小姐……
内心又出现了当初被深深触动的感觉。
为什么,月竹小姐连想要发怒的念头都没有呢?
被这样对待,却连生气都不行,难道就连对不公正的反抗也是一种罪过吗?
他看了看二楼的房间以及一楼的人。
这样冷清的生意,大概不会有住满的情况吧。
『老板,这里可是镇上唯一一家旅店了,难道冰天雪地的客人这么多吗?』
『总,总归是有客人的吧,虽然很失礼,但也只能请您另外找办法过夜了。』
『……』
『那先生,请问我能订一间房间吗?』
云风的开口,也令另外两人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纠结得满头大汗的店主大叔稍微犹豫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真的已经订满了……』
『那还真是遗憾。』
月竹的语气平淡的没有任何波澜,从她的眼中也看不到任何不满。
『在这里吃饭总没有问题吧?』
『呃……』
大叔本想要反对,可是看到上座率不及一半的一楼……最终还是点头。
『好吧,那,请问您要来点什么呢?』
稍微点了一些从名字上看应该还不错的食物的两个人走到一张无人的座位上坐下。
『月竹小姐……』
云风欲言又止。
『嗯。』
『月竹小姐。』
『嗯……』
『月竹小姐。』
『……嗯。』
他们用常人看不懂的,唯有他们自己才能体会到的方式交流。
……然后陷入沉默和纠结的双重漩涡中。
两个漩涡不断撕扯着他们。
折磨的不是肉体而是灵魂,不是身躯而是精神。
点的食物上来了。
老板放下食物就远远离开,离开的时候大概还在心疼那几个盘子和碗筷。
估计用餐完毕后它们立刻会遭遇被丢弃的命运,然后被埋在至少十米深的深坑下面。
顺带,还可能受到原先的主人请来的八个牧师不停祈祷三天三夜才罢休。
其他几桌的客人也都没了进食的兴趣,他们默默交谈并把目光投向这里。
一些单独的食客潦草吃了几下也就离开了。
他们的兴趣或许只比呼朋引伴来看热闹要高尚一点。
一些新来的食客走进门,就坐在月竹和云风的相邻一桌。
随后得到其他人的小声提醒立刻吓得站起来,赶忙重新换了新的一桌坐下,还心有余悸地回头打量。
几位带着孩子的食客走进来,也坐在座位上了。
感受到空气中肉眼可见的凝重,有个孩子忍不住哭了出来。
『别闹,不乖就把你送给那边那个「魔鬼」。』
其余几个孩子幸灾乐祸地看向那个哭泣的弟弟,也大声道。
『对,看你还敢不敢。』
『把你送给那个「魔鬼」,让她吃了你。』
云风和月竹当然听到了些微的话。
相比于月竹的淡然,云风确实非常在意。
『月竹小姐。』
『……吃饭。』
月竹将手搭在他身上,微微摇了摇头地说道。
『可是,月竹小姐……』
『是我害了你吧。』
『怎么会?绝对没有那种事情,我只是不明白……』
『人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个世界的神秘就连神明也不敢说全部明白的。』
话虽如此,月竹还是闭上眼睛。
然后重重喘了一口气。就像深呼吸后的叹息那样。
『吃饭吧。』
『月竹小姐……是的。』
发现自己的后背被人拍了拍。
回过头的云风发现原来是那位中年的店主,脸上写着肉眼可见的纠结的他似乎有话要说。
方便的话请来一下吧——大叔用目光这么说道。
云风点头。
他们来到吧台的里侧,云风看了眼依旧低头用餐的月竹,然后才把注意力移到眼前的人身上。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在关门之后,你们可以睡在大堂。』
犹豫万分后终于下定决心的店主大叔小声道。
『这么冷的天,毕竟不是谁都受得了……嗯,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可以吗?』
云风惊喜地问道。
『嗯……嗯,毕竟外面下雪,尤其是后半夜那根本不可想象吧。不过有一个条件,在明早开门之前你们必须离开。明白?』
『那,需要的费用呢?』
『不需要吧,算是雇用你们当一夜的守夜人了,说起来还是我需要付给你们工钱。』
『……谢谢您。』
云风露出感激的笑容。
店主大叔也看到了他的笑容。
那是纯真到发自内心的笑,不知为何让他不敢面对,
于是低下脑袋,移开目光。
『不用谢啦……不过,您和那位小姐是一起的吗?』
『嗯……不算吧,我在半路上碰到她的,她是个很好的人,不断照顾我呢。』
云风认真地说道。
『是吗?』
看着那个露出意料之外的眼神的大叔,云风格外认真地说道。
『当然了,她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就连我家乡的人都这么说,说她是个好人,不过是外面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在谣传而已。』
对此,大叔没有任何表示。
他既没有表达肯定,也没有表达否定,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的身影。
从这个角度看,刚好能看到月竹的背影。
从这个角度,也刚好可以看到瞥到他目中的忌惮。
……好吧那不是忌惮。
——是仿佛普通人抱着“核弹”睡觉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