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事先提醒我?”
月竹对天语脸上的刻意感到郁闷,也从友人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掩藏的极深极深的偏向恶意的戏谑。
“只是忘了提醒,如果你生气,我现在向你道歉——对不起……”
把魔法袍当成了长裙礼服,天语提起法袍的一角,做出不伦不类的道歉。
这是太成功的反击了。月竹扶着额头,猜出了这是来自友人的报复。
“就因为我前几天把你的布丁吃……啊……别!”
然而天语已经推开了门,看向月竹的眼中闪烁出“真不凑巧呢,手滑了一下”的意思。
这家伙啊。
月竹的眼神相当凶狠,对友人不合时宜的玩笑感到非常不满。
场景在缓缓打开的大门中一一展现……
高贵华美的赤金地毯,美丽绝伦的魔女石雕,别有风味的名贵挂画。天花板闪烁着蔚蓝色的魔法阵,透出凉爽的微风驱散炎热。
总的来说,这是干净到不像话的房间,依赖着明显的中世纪英伦风的布局。
在那古旧典雅的暖炉前,三张长沙发围着一台茶几摆放着,上面坐着几位身穿魔法袍的身影,有男有女。
“哈哈,让我们看看是谁回来了,这不是月竹小姐吗?”
人们站起来热烈鼓掌,没有尊敬可言的目光和以讽刺居多的笑容霸占着脸庞。
月竹并不搭理这些家伙。露出一个不屑又嘲讽的眼神后,带着云风朝楼梯走去。
“你们看,那家伙果然没救了啊,居然还和没用的人类混在一起。”
“喔喔,魔女中也另类的存在——伟大的月竹小姐生气了啊,哈哈诸位,她居然生气了。”
炸药般的刺耳言论令少女哼出一声,明明是受屈辱的一方却没有丝毫炙热可言,反倒苍白了脸颊。
月竹看了眼身后的云风。
至少不关他的事,不能被他扯进来。
“别管那些疯子,我们走。”
“可是,月竹小姐——”
“我们走。”
“……是的。”
云风看见了月竹苍白的脸色和频繁起伏的胸膛。愤怒的血液微微撑开少女的眼皮,使得锋利的目光大盛起来。纤细的身影向来单薄,却仿佛能撑起整段人生。
月竹用空洞的双眼看了看一边的挂钟,以及挂钟左下角的字。
“送给亲爱的阿竹。——爷爷”
她带着云风朝楼上走去。
“怎么不生气了月竹小姐,难道是醒悟了自己的立场。”
“哦哦,不愧是那个人的孙女啊,居然还学会忍气吞声了吗,不过失败者的孙女果然也好不到哪去呢。”
“……”
月竹低头走着,每一步都踩着空气中的阴沉之色。
云风紧随其后,想为她做些什么,却几次在开口之前偃旗息鼓。
到底怎么一回事呢,明明同是魔女的月竹小姐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屈辱,甚至还还不了口。
云风品出了烟草般呛人的苦闷味道,却无能为力。
他深深的想帮助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大姐姐。
…………
二楼的空气明显活跃了起来。
也许是远离那群可恶的家伙,云风和月竹都感受到远超预期的宁静(peaceful),朝左手边的方向走去。
走廊内很干净,透过窗户射进来的光线也充足。空气中洋溢着令人舒服的味道,目的地是走廊尽头的一间小房间。
“进去吧。”
月竹轻轻一指古朴的推拉式木门。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但木门就缓缓朝一边退去。
房间很黑暗,没有朝外的窗户,伸手不见五指。
透过走廊的光,云风勉强看到了桌椅和老旧沙发,因为主人没进来,选择站在一边等待。
“啊,不好意思。”
月竹进来后,第一时间打个响指。
“啪”
头顶的灯光射出柔和的光,照亮房间的每一角,来不及考虑究竟是什么工作原理,云风以犹豫的语气说道。
“……月竹小姐。”
“嗯,没必要站着的,坐吧,随意的。”
她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揉揉胀痛的太阳穴,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一指远处放着的茶杯。
茶杯浮起,落在掌心,十分稳妥。
杯中不是茶水,是咖啡,除了橘子汽水以外的最喜欢的饮品。
“天语这家伙,不喝完就跑出去吗?”
抱怨也好,自言自语也罢,月竹一口就喝完了杯中剩余的凉咖啡,然后痛苦的吐吐舌头。
“咔……这家伙,还是老样子,不加糖的啊。”
“月竹小姐……”
“嗯,说。”
月竹在茶几上的零食堆中找着什么,其中以坚果居多。
“我只是觉得,那些家伙——”
“……”
“……”
空气陷入沉默。然后月竹一撩长发,声音爽快了不少。
“你的好意我心领啦,只是……那不关你的事,谢谢你的关心。”
所谓的不忿,身为当事人当然比谁都明白。但那又如何呢。
那是既已发生的过去,即便以魔法的力量,也无法穿越时空的吧。她无能为力。
“月竹小姐,是怕我受到伤害吗?”
看着云风的目光,月竹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或者说与其在这个无意义的问题上找出答案,还不如用这点时间找出喜欢的零食来的合算。
“算是吧,不过话说回来,那些愚人……懂些什么呢……”
可惜,还是陷入了不爽的死循环。
月竹的成熟大半与生俱来,大半后天铸就。只要不触及底线的问题都保持了高度的尊重,即便生闷气的时候也力求不迁怒别人。对喜欢的事物用心呵护,对两难的抉择保持理性。下面的那群家伙,一起上也不是她的对手。但她没有选择冲突。
“比外表看上去的更成熟一些。”——这是来自朋友天语的评价,
也是为数不多的,除了挖苦以外的评价。
…………
耳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雪白的长发,深邃的瞳孔,预示着名为天语的魔女的到来。
天语看见月竹将身体放肆在枕头构成的海洋里,自顾生着闷气的样子,“来了哦”,以带着仅有的一成愧疚神色说道。
“……嗯。”
月竹终于回过神,看到天语捧着一根魔杖与一本厚重的书站在门口,向她抱怨。
“那群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大概,与落芳尖塔有关,最近那边……闹得挺凶。”
放下书与魔杖,天语坐在椅子上看向月竹。
对于友人的视线,月竹早已经做到不放在心上了,只是对话中的一个词感到惊讶。
“落芳尖塔?等等——”
印象中,似乎也有关于那地方的情报。
但记忆告诉她,那次事故后,应该迅速抓住凶手了才对。
“假的。眼睛告诉我,那次,绝非偶然。”
天语细微地摇动脑袋,甚至到了雪白的长发纹丝不动的地步。
“以天语的能力,也看不到真相吗?”
“不行,有力量强行干扰了轨迹(the-fate-of-fate),命运变得……扑朔迷离。”
“……真难得你也会这么说。”
对未知的求知欲,每一个生灵都会有。月竹愿意相信天语的话,并非出于友人的前提,更是从能力的角度考虑的结果。
正如她明白天语的眼睛的力量,天语也愿意相信月竹。某种程度上,她们就像太阳和月亮的关系。
半睁半眯的深蓝色瞳孔倒映出天语的模样,月竹烦躁地用手托住下巴。
“所以,他们什么时候走啊。”
“很快,对于蒙受屈辱的你,我很抱歉。”
大概是超出意外的报复令这位幕后黑手也脱离了掌控。天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歉意,至少不会不近人情。当然仅仅是对面前这个友人很有人情味,别人可没有这样的资格。
就比如——
“……你,净魂?”
压倒性的气势,或者说不容置疑的语气。
天语的眼神犹如厨师看向食材,毫无慈悲。
……………………
一楼大厅,派对还在继续。
没了可供取笑的少女,五位客人都发出没了乐子的叹息。
其中一人忽然嗤笑。
“那家伙,真的是大贤者的孙女吗,引以为傲的祖父被人说成这样居然也能忍得下来啊。”
“别管那家伙了,一个十八岁就要死的人,谁会理那样的可怜虫呢。”
“十八岁注定会死啊,我说,这样的事情还真令人新鲜。”
“…………”
仿佛被这句话吓住了似的,他们闭口不言,空气里压抑着明显的烦闷。
对于掌握有魔法的他们,本应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但毫无疑问,这句话隐含的意义可非同小可,没人敢乱开玩笑。
“这句话,可是天顶境界的那个魔女——”
“——喂!”
“你疯了吗!”
“你个混蛋,自己找死别连累我们啊。”
几乎同时,在座的几位一瞬间生出惊恐的神色,伸手制止了他。
仿佛,那是提及名字就会受到诅咒的存在。
一个连同为魔法师的他们也会感到恐惧的存在,就连提及名字也被列为禁忌。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沉闷,不安,空洞,
交织成名为压迫的词语,在这里蔓延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