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捡钱

    啪！吧唧吧唧~！

    战车的履带从宛如生物内脏般粘连的黑褐色土地上滚过，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随着车辆的前行，那彷佛病变皮肤组织般成分不明的地表，被成片成片地翻卷而出。地表下面，像腐烂的血液似的黑色液体，在战车的重压之下四处飞溅。

    而随着地面的卷起，和积液的排出, 地面下面，那些真正的生物碎肉、皮肤、骨骼之类的组织，也随之显露出来，还有发黑的野草，和显然不再适合植物附着的泥土……

    一望无际的旷野之上，除了碎石, 几乎全都是这样的场景。就连天空的颜色, 也要比外面昏暗得多。哪怕此时是下午三点多, 天上地下，照样一片阴沉。

    刘嘉拉下战车的窗帘，转回头来，心情说不出的压抑。

    才不过进入乌孙敦禁行区不到两个小时，他就感觉自己的精神出问题了。

    车厢里，不论是开车的潘安达，还是闭目养神的李太虎，全都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韩明明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抽得满车厢里二手烟雾弥漫。刘嘉终于忍不住，摆了摆手，强忍着满心的不爽，说了句：“长官，别抽了好吧？”

    “啊？”韩明明露出一个很欠抽的表情，“不服吗？不服来打我啊！”

    “？？？”

    刘嘉微微一愣, 感觉韩明明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边上的李太虎，忽然就一伸手，一张玄符，按在了韩明明的额头上。

    韩明明瞬间眼中的躁动退去，有点奇怪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烟头，突然间慌忙扔掉，赶紧踩灭，“我靠！老子抽了几根了？咳咳咳……”他不住咳嗽着，在鼻子前连连扇动。

    “我还以为你烟瘾这么大呢……”潘安达打开车里的排风。

    李太虎紧跟着澹澹说道：“可见某人嘴上说自己不怕，心里还是怕得要死的。韩少校，恭喜你，第一个中招。”

    车里的二手烟，被滚滚排出车外，韩明明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但还是轻轻咳嗽着道：“我刚才怎么了？”

    刘嘉道：“很欠抽，就是好像中二病发作，非要无缘无故和全世界做对，然后跪求一死的样子。我要是脾气不好，说不定直接就给你一枪子儿了。”

    “我草……”韩明明骂道，“怎么回事，老子一点知觉都没有……”

    “要不怎么说禁行区的第一大伤害，是顶级负面精神伤害呢。”李太虎依然闭着眼, “你以前没来过这地方吧？闭上眼睛吧, 能闭一会儿是一会儿，你看老潘, 他都闭眼开车……”

    韩明明和刘嘉闻言，不由得双双抬眼望向潘安达。

    只见潘安达戴着墨镜，澹澹说道：“反正有自动驾驶和警戒系统。”

    韩明明不由得抬手把额头上的玄符撕了下来。

    “我靠，那要你这个司机何用？”

    “有总比没有好。”

    潘安达继续用毫无感情的语气回答，“再说我坐在这个位置上，要比你更安全。”

    韩明明听到这话，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心里不太理解潘安达的意思，并且关键是，他感觉受到了来自这个中尉的严重冒犯。

    可这时李太虎却跟了一句，“韩少校，听他的吧，老潘没乱说，他确实比你靠谱。”同为玄术师，李太虎见面就能闻出潘安达身上的那股“味儿”。

    进入乌孙敦禁行区后，猎魔师的能力会受到环境极大的影响，不仅要抵御环境中持续大量的精神力量，而且自身的灵力，也会明显紊乱。特别是灵感力和灵抗力，前者感知范围缩小一半都不止，后者甚至会直接消失掉，或者下降七八成左右。

    没了灵抗力，猎魔师对怪物和禁行区环境的抗性，几乎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然后在这个基础上，灵能力虽然数值不变，可是消耗起来，却会比平时快得多，蓝量不足之后，灵击力还高不高，那也就无关紧要了。因为很多时候，大家最终只能靠子弹。

    而猎魔师相比于普通人，能使用灵能武器的优势，这时候才能真正看出来——用灵能武器杀怪，打中要害，一枪就死，如果只用普通人也能使用的常规武器，估计得换成冲锋枪，把怪物打成碎肉才能起到同样的杀伤效果。不论效率还是成本，两者都天差地别。

    然后再对比回来，作为猎魔师中百里挑一的存在，玄术师受到禁行区环境的影响，就不会那么大。像韩明明这样的普通猎魔师，分分钟说中招就中招。但是李太虎和潘安达，哪怕直接暴露在禁行区环境下，要中招也不会那么容易。顶多，就是物理层面上，会不可避免地受到禁行区空气中酸性成分的腐蚀。出门之前，需要擦点防腐蚀面霜……

    “这就是禁行区吗……”刘嘉轻声滴咕着，又拿出了他那本大部头。

    这本书他翻过很多次了，可是直到今天，才真正直观意义上地理解了，书里头关于“禁行区是指怪物通过自身生物特性改造出的负灵能区域”的说法。

    他不由得想起好多天前，那场赵九州初露峥嵘的直播事故。

    话说黑水总舵第七号禁行区四号工厂里的那只“五级怨灵体”，几次三番释放出的黑雾，其实就是对工厂的某种改造手段吧？一只怪物，慢慢到把工厂变成适合它生存的环境，那么无数只怪物呢？长年累月地在某个固定地点，释放各种灵力、毒气乃至排泄物，日积月累，就形成了像乌孙敦禁行区和中州禁行区这样的环境？

    “中州禁行区的环境，没这么恶劣吧……”

    去过两次中州禁行区的刘嘉，又自言自语了一句。

    “中州禁行区，就是被白银盟人为改造过的乖宝宝。”李太虎打了个比方，“乌孙敦禁行区，是有争议的矿区，我们没办法对这片地方做什么，相当于是纯野生的。中州禁行区呢，别看他面积更大，但其实一直在白银盟的严密控制下。两边就是野猫和家猫的区别。”

    “对。”韩明明接道，“所以来乌孙敦开矿，大家都说是拓荒、挖矿，去中州禁行区，大家都说是去撸矿、搬砖。中州禁行区我也去过两次，山清水秀啊，跟旅游一样。”

    “我知道。”刘嘉道，“猎魔世界杯上要用的怪物，都是从中州禁行区里拉出来的。龙灵脂、凤遗浆，还有麒麟丸什么的，也都是中州禁行区那边生产的，中州特色产业嘛。”

    车里的二手烟，慢慢排空，几个人也越聊话越多。

    可忽然就在这时，战车却停住了。

    潘安达踩下刹车，神色凝重地盯着前方。

    “怎么了？”韩明明马上问道。

    李太虎和刘嘉，则循着安潘达视线的方向，透过车前窗，望向了远处。

    在距离他们前面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一辆比他们早半小时开出来的越野车，赫然翻倒在地。

    车外面，散落着人类的肢体和内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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