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后悔!”
“呵,但凭皇上处置。”谢宜华反而笑了,抬眸正对着皇帝的视线,有种洞悉心事的明了之色,清声道:“皇上若是真心怜惜皇贵妃,就不该让她伤心难过,让她一腔真情真意化作苦水,难道不对么?”说完平静的福了福,转身没入内殿。
明帝忍受着胸腔内的无名业火,心内气血翻涌,双拳关节握得亮白,只想把周身物件都摔个粉碎。正在当口,却见多禄从外间跑进来,低声禀道:“皇上,皇贵妃娘娘过来了。”
慕毓芫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手上牵着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正是八皇子佑嵘和十一公主佑馥。比较之下,八皇子与皇帝更为亲近一些,领着妹妹上前行礼,怯声道:“父皇,儿臣给你请安。”
“唔,都起来罢。”明帝扶起一双娇小儿女,强自缓住心潮。
慕毓芫并不知先时争执,只柔声劝道:“皇上,贤妃虽然犯下过失,可是看在她悉心照顾佑嵘、佑馥的份上,还望能够从轻处置。两个孩子都还这般的小,怎么可以没有母妃照顾?”
明帝清楚她话里所指,也知道谢宜华对待皇子公主甚好,但是先前余怒未消,声音颇为冷淡,“她既然敢私服禁药,不愿意有朕的子嗣,那就不配再为皇嗣之母!”
十一公主虽然是萱妃所生,但自小由谢宜华抚育,感情极深,此时上前抱住皇帝哭道:“父皇,不要再生母妃的气了……”
“皇上----”
“这后宫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妃子。”明帝打断慕毓芫的话,看着膝前的年幼儿女,沉吟片刻道:“往后,佑嵘和佑馥就先由你照看。”
慕毓芫眉头微蹙道:“如今国中水疫横生、四方不安,正需要汉安王那样的辅国之臣,即便是为朝廷着想,皇上也该稍加宽待一些。”
“满朝都是忠臣,不缺他汉安王一个!”明帝想到午后的折子,心下不免另有一番安排,又道:“难道汉安王的妹妹犯错,就不该处罚?难道朕降罪了贤妃,汉安王就不再是忠臣?”
“皇上,如何这样说呢?”慕毓芫见皇帝并不动容,反倒何胡搅蛮缠起来,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渐低,“近来皇上总是咳嗽不安,何必再伤肝动气的?纵使不想听臣妾的话,也该保重自己身体才是。”
“好,朕都听你的。”明帝温和笑着,朝多禄吩咐道:“让奶娘带着佑嵘、佑馥到泛秀宫,朕先跟皇贵妃一起回去。”
“那贤妃……”
“不必再替她求情了。”明帝不容慕毓芫再说下去,将多禄唤进来冷冷道:“传朕的旨意,贤妃谢氏违禁宫规、恣意犯上,褫夺四妃封号,废为庶人!”
“……”慕毓芫欲言又止,终是无声。
明帝听她低头沉默,眸光水色也似乎有些黯淡,微有不忍,握了纤细的素手在自己掌心,微笑道:“走罢,朕还想喝你做的桂花糖水呢。”
“是。”慕毓芫不便硬违旨意,只得跟着皇帝上辇。
二人回到泛秀宫,皇帝却因前面政务繁忙,只及交代好皇子公主的安排,稍歇了一会便又走了。慕毓芫让人去学堂找到林太傅,给九皇子兄妹请过假,又把八皇子和十一公主叫来,几个孩子年纪相仿,不多会便玩到了一块儿。她自己当然坐不住,吴连贵早早预备好车辇,稍稍收拾衣装,一路急行再次来到锺翎宫。
因为谢宜华位分被废,已经不能住在锺翎宫主殿,掖庭令特意回禀过,所以暂时安置在清岚堂的东院。文贵人自然也得知消息,自西院迎出来请安,又道:“娘娘恐怕有所不知,方才贤妃娘娘与皇上争吵,也不知说了什么,听闻皇上很是生气。”
“好,我知道了。”慕毓芫在人前与她不多话,点了点头,吩咐道:“如今住在这儿的已不是贤妃,别叫错让人忌讳,往后你多加照顾着些,先下去罢。”
“是。”文贵人轻声答应下,转身告退。
慕毓芫让双痕等人在外等候,自己翩身进去。谢宜华正坐在榻边摆着棋子,抬头看见人,起身微笑道:“娘娘,怎么亲自过来了。”神情里面不见半分忧虑伤感,与寻常无二,只是环顾屋内一圈,才略带歉意道:“刚刚收拾出来,都不知道让娘娘坐哪儿。”
二人平日时常对弈,慕毓芫拣了对面位置坐下,伸手捻起一颗洁白莹透的棋子,心中一时感慨万千。棋子在空中顿了半晌,也没有落下,抬眸看着谢宜华的微笑,忍不住叹道:“本来还想着能够求情些许,你又何苦……”
谢宜华轻轻摇头,淡声道:“所有事情皆是由嫔妾而起,娘娘不必太挂怀,也不要再去恳求皇上,免得将娘娘也牵扯进来。再说,现在这样清清静静的,嫔妾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倒是更轻松自在了。”
慕毓芫不愿意接她的话,转口问道:“身上的伤怎么样,摔得厉害么?”
谢宜华淡然微笑,“无妨,只是蹭破了点皮而已。”
“那就好。”慕毓芫点了点头,“早知道张昌源进来,应该让你事先回避的,阴差阳错,结果让宝妃看出不妥来。”
“那宝妃年纪虽小,心思却是深重,娘娘何必自责?”谢宜华反倒安慰她,想了一会又道:“再者皇上对她颇为宠爱,比起先时的萱妃、朱贵妃来说,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看她此次对嫔妾,只要抓住一丁点儿机会,宁可摔伤自己也在所不惜,娘娘也得多防着点儿。”
“不消说,我自然都知道。”慕毓芫微微颔首,心内稍有微涩感慨,缓缓放下手中的棋子,轻声叹道:“从前萱妃、朱贵妃虽然圣眷不错,但是皇上总有尺寸,并非凡事都肯应允,也没生出什么大动静来。再看宝妃有孕那次……”说到此处,更是勾起往昔的旧火,“闹得人仰马翻、举宫不安,能够如此生事不息,说到底,都不过是皇上存心所为罢了。”
谢宜华轻笑道:“所以说,臣子家还是碌碌无为的好。”
慕毓芫不想在此上纠缠,带过话题道:“素日里,因为你抚育着佑嵘、佑馥,皇上还时常夸赞你,说是总算不负贤妃之名。再加上汉安王劳苦功高,皇上也颇为倚重,又不比云琅他们招人忌讳,多少都有些旧情分在其中。不知怎么回事,这次皇上却是半分也不肯松口,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君心难测……”谢宜华说这话的时候,不由笑了笑,“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又该多加上一层罪了。”
“你还拿自己开玩笑。”
“呵,娘娘别再皱着眉头了。”谢宜华转眸看向窗外,秋意浓厚,风里卷杂着些许临冬的清冷气氛,回头笑道:“想来皇上还在生气,宝妃必定会在身边多言,嫔妾没什么事,娘娘还是先回去罢。”
想起日间之事,慕毓芫忍不住冷笑,“此事皆由宝妃而起,当年你遣她回府,心里自然记恨着你,所以才生出这么一段事故。眼下这会儿,不知她正如何得意畅快,且由她乐几天,此事绝不会这么轻易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