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凉,从脖子到后腰那一条都觉得一阵阴森森的,她的想法怎么这么极端……这不是不放过桑眠也不放过自己吗?
不过要是当初她真的嫁给了沈桑眠,也就没我那么多事情了吧……
我真不知道是应该恨她不放过沈桑眠,还是应该感谢她曾经成全了我。
不过我知道,我没有任何立场指责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想到这里心情有些黯淡,低笑一声道:“你不是做到了吗?他永远都欠着你,他一辈子都记得你。”
“谁说我做到了?”曹诺莎的语气变得凌厉起来,她瞪着我道:“我对他说,他要是想补偿我,就不要去爱别人!就算他不爱我也不要爱别人!他那个时候说好,可是你看,他骗了我。”
说着,曹诺莎的语气变得悲切起来,她苦笑一声道:“他把我期冀好久的柔情都给了你,你说,这是多么的不公平啊,明明就是我付出的比较多。”
“我知道桑眠结婚,可是他结婚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他十四岁父亲死后,就是我一直在负责他的生活起居,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桑眠不会爱上什么人,看到他父母的下场他怎么会还去爱人呢?何况他心里还有我这个巨大的阴影呢,又怎么敢给别的女人承诺?”
“所以那天在超市里遇到你们我真的吓了一跳,他看着你笑,笑得那么温柔,他怎么可以对另一个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呢?他没有那样子看过任何人……阎青,你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害怕吗?”
“我对自己说,桑眠幸福不好吗?可是我又怕,我怕生命中会有别的感情能抵抗愧疚,能覆盖阴影,我怕他会走。阎青,我竟然发现,我怕桑眠会幸福,我怕只剩我一个人不幸了……我怎么能够这么想呢?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想,可是我有时候觉得我心里有两个完全对立的自己,一个自私和阴暗,一个又不断地再劝诫我为善。”
“可是我真的止不住怨愤。所以我约桑眠见面,就是你跟着我们的那一次……”
我觉得眼前有些朦胧,吸吸鼻子,笑了笑道:“我记得,回家之后他狠狠地骂了我,我们还吵架了。”
“桑眠跟我说,他只怕不能遵守诺言了。我真生气,我以为他要丢着我一个人在阴暗的生活里了,这怎么可以呢?但是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我好像无能为力。”
说着曹诺莎又陷入了沉默里,我开口道:“他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在阴暗里呢?他不是一直照顾着你吗?只要你还活着这个世界上,他就会继续照顾你,继续把你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
“可是有你啊!”曹诺莎忽然提高了音量道:“他从来都有司机,可是见你的时候他总是自己开车,他推掉应酬只是为了回家陪你吃饭,他甚至会像个正常人一样因为你生气愤怒。呵呵……阎青,你能控制他的喜怒哀乐,你说我该怎么办?”
曹诺莎的话一句句砸在我心里,我心里闷闷的,堵着难受,可是又觉得有些疑惑。
“你为什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他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曹诺莎轻笑一声道:“我一直找人在查你们,桑眠防着所有人却不会防着我。”
曹诺莎的话再一次让我脊背发凉了……
“那天你在我家楼下找桑眠我是知道的。”她说。
就是我父亲死的时候?
“所以你是故意晕倒的?”我问。
曹诺莎点点头道:“是啊,我怕他跟你走了。也许是我潜意识里希望造成你们的误会,我知道以他的个性,他没有办法跟你走。”
我苦笑了一声,看来我看人真的不怎么准,我压根就没觉得她是故意的。
我问:“那你后来又来找我解释算是怎么回事?”
那个时候她几乎说动我了,我几乎就要原谅沈桑眠了,如果不是有那一场车祸的话,也许我和他就真的会继续在一起。
既然曹诺莎想要造成我们的误会,为什么又要找我解释呢?
“因为我心疼了……桑眠坐在我身边,一副焦虑难安的样子,他眼里都是深深的心疼和歉疚,不是因为我,但是我还是心疼了。”曹诺莎苦笑道:“听我讲了那么多,你怕是不相信我还会心疼是不是?”
“我信。”
因为我也是女人。
曹诺莎忽然看向我,用一种极其恳切的眼光,她甚至有些激动地抓住了我的手。
“青青,其实每一次我找你,都是真的想要你和桑眠好的,我总是在挣扎,我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好人,就像我的父母从小教育我的那样,他们都是虔诚的佛教徒,从小就教我怎样做一个善良宽容和高贵的人。可是我却不知不觉看到了一个阴暗的自己,我害怕,但是却控制不了。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准备离开了,我不骗你。”
我的手被她抓得有点疼,只能用另一只手轻按住她的手,想要稍微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我也恳切地看着她,很认真地说道:“我不是说了我信你了吗?我真的信。”
曹诺莎有些哽咽,她指着自己道:“你看,我就是这么丑陋的女人,我的内心我的身体都是这么肮脏。末了,我却只能对自己最嫉恨的人倾诉才能得到救赎。”说着她又猛地把她的手伸到我面前道:“你看,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抓着曹诺莎的手,猛摇着头道:“你别这样想,你没有犯错。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你那么好的教养,我做了坏事,有什么阴暗的想法,也一般不会自责什么的,我觉得这就是人之常情啊。谁的内心都会有阴暗自私的想法,这是人的本性,不是你的错。”
见曹诺莎情绪有些稳定了,我又继续说道:“我看事情简单的多,我觉得,人可爱的地方就在这里,就在这些挣扎里。”
“明明知道本性里有那些根深蒂固的不好,却从来没有放弃过改变,这些挣扎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你只是人而已。你很好,不要再说自己脏了,你一点都不脏。”
曹诺莎松开我的手,苦笑了一声之后又颓然地靠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
我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今天找我来,就是想向我解释原来的事情吗?”
曹诺莎不说话,我的内心就更加忐忑了。
“其实,你不需要在我这里找什么救赎,在我看来,你并没有直接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情,其实这些年来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永远和第三个人无关。你没有对不起我,一直以来,你只是不愿意放过自己而已。”
“不愿意放过自己……”曹诺莎轻声重复着,说着她又睁开了眼,木然地看着前方道:“最近我一直在读佛经,有句话,我从前不明白,现在有些明白了。”
“什么话?”我问。
曹诺莎苍凉的声音响起,她说:“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
她微微睁着眼看着前方,轻声叹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慈悲之花,哪有什么众生度尽的菩提。孤独就是孤独,悲苦就是悲苦,只有你一人能承受,佛早就死了。”
曹诺莎的语气悲切又苍凉,听得我心里难受,就像是吹起了呜咽又嚎啕的大风一般。
我握住曹诺莎的手道:“我不信佛,不懂佛经,也没有悟性。我只是觉得,苦乐自当没有什么不好的,苦或者乐都由自己决定,没有佛,自己度自己就好了。”
曹诺莎看着我,忽然笑了,她收回自己的手要躺回被子里,我急忙上去招呼她躺好,替她把被子盖好。
“阎青,帮我给沈桑眠带个话好吗?”
我愣住,问道:“你不见他吗?”
“不见,到死都不要再见了。”
曹诺莎这话说得决绝,我点点头道:“你要我替你带什么话?”
“帮我告诉他,他不欠我的了,他其实一直都不欠我。”
说完她便闭上眼不再说话了,好像睡着了一样,我呆呆地站在她的床边,良久才迈开步子离去。
离开的时候,我脑子里都是佛说的那句话:
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待者。
出门的时候齐凯等得已经有些焦急了,一见到我出来他便立马站了起来。
“嫂子,你没事吧?看起来怎么像是打了仗一样。”
我摇摇头,只觉得眼前朦朦胧胧的,心口也重重的。
“诺莎姐没说什么吧?”齐凯小心翼翼地问道,见我不说话又说:“嫂子你也别往心里去,人病了的时候难免脾气怪了一点,你千万别多想。”
“不是的,你误会了。”我抬起头冲着齐凯笑了笑道:“我很感谢她。”
这回轮到齐凯愣住了,瞥了我一眼道:“你们不是一向不对盘么?”
“没有永恒的敌人!”我拍拍齐凯的肩膀道:“好了,我要去接子流了,先走了。”
“等一下!”齐凯叫住我道:“大哥回来了。”